情敵開會 雨天讀經讀史(1 / 2)

蘭若閣,至夜,庭前已經熄滅了幾處篝火,齊三公子喚隨侍的青衣重新點燃,湖邊的柏樹亭亭如蓋,疏疏朗朗鬆明火之香,迢遞而來,因著離窗較遠,熱氣不能入室,火光反倒顯得涼爽。蓋因冬日將儘,天氣轉暖,若在室內生了炭火又顯得悶熱,若熄了,又嫌冷了,三公子是才吩咐在庭中燃火。

樂館自命案後,公子已將彼處改作染坊,專令那些女子染布、織布、裁剪衣裳打發度日,本都是派薄娘子管待的,可薄娘子在南陵城尚未歸來,春日又將至,那新封的館主月娘就前來詢問公子,去歲秋日竹葉蘭、茜草等榨汁淡染而成的布匹顏色正好,又經冬日久,館中女子織了許多纈絹綾錦,萬事皆備,滿園幾百號殺手的春衫,該如何裁剪?

不知是因這夜晚的好天氣,還是因萬事順遂,三公子心情甚好,遞上的裁衣帖一一都勾允了,惟謝阿弱的那些衣裳,因公子不喜歡她總穿素色,又特意添了緋紅地連珠對鳥紋織錦、並藍地仙鶴靈芝緞各一件。月娘領了那明細,即退了下去,立在蘭若閣外時,不免看一眼不遠湖岸邊的燕子塢。

月照小湖,孤簷通廊下散點寒燈,襯托纖簾樹影,像細針刺繡,綠漆描金的閣頂彩繪,金屋藏嬌般住著公子心尖尖上人兒,從此舉案齊眉,一處用飯呷茶,真是煙水源峨,神仙境界,隻羨鴛鴦不羨仙。

那屋內謝阿弱正端坐捧看《地藏經》,經書自然不是梵文,卻也瞧得費神,她倒不曉得園中月娘的豔羨好意。她漸漸昏睡時,聽得腳步緩近,才半睜開眼來,原來是齊晏過來瞧她。但見他穿一身淡紫衣裳,華彩畢現,神態了無羈縛,清貴而沉斂。

謝阿弱放下經書在花幾上,齊晏端坐在另一旁,隨手翻看了幾頁,道:“讀經宜冬,其神專也,你且看罷,我不擾你。”

說是不擾,齊三公子細細打量這燕子塢內種種擺設,時時皺眉,似乎甚為不滿,他嘴上不說,心下想必清明得很。謝阿弱看見他神色,依他愛在細枝末節挑剔的稟性,回頭一件一件定會換新花樣,隻是不知是凡事真不入眼?或是純要令周遭服侍之人心驚膽跳,他方才喜悅自在?

謝阿弱不願忍耐,淡笑逐客道:“經傳宜獨坐讀,不如公子先回房歇息罷?”

齊晏此時細品一杯茶,低著頭溫文道:“那就讀史書罷,史鑒宜與知己共讀。”

謝阿弱道:“我這兒沒有史書。”

“那去我房裡看,還是讓人送幾本過來?”齊三公子耐心,含著笑意,一種誘惑的口吻,一種眉目的傳情,聽著不似讀史,倒似要做彆的勾當,謝阿弱臉色微紅,轉而道:“公子何時將無毒和尚放出地牢?”

齊三公子氣定神閒,緩緩一笑,道:“無毒既篤信佛法能將豹狼感化,鳳無臣又算是魏園曆來忘恩負義的頭名——”謝阿弱聽著,不由抬頭看一眼齊晏,他神色並不含怒,正細吹清茶,淡然道:“待無毒將鳳無臣說服之時,再放他出來不遲。”

公子這話厲害極了,鳳無臣是何等人?無毒若能將他說服,那才是西邊日出。謝阿弱默然不語,良久,才道:“無毒師傅念經聲兒圓潤,想來聽他講經,必是口燦清蓮,令人氣定神凝。”

齊三公子放下茶杯,似笑非笑,道:“這算是求情麼?”

謝阿弱抿唇不答,齊三公子看她青絲柔軟,半挽半拂散,如將揩未開的扇頁,扇中畫色半掩,青鬆簌簌落雪,介於或藏或露之間的朦朧中,何等動人?

但這番動人卻被她的言語給消解了,道:“公子放過他罷?”

齊三公子聽了,略一停頓,不辨喜怒,淡淡問道:“放過誰?無毒還是鳳無臣?”

謝阿弱看一眼公子,他神色隱隱像風雨欲來,一種迫人的靜,她強裝沒事人兒,莞爾一笑道:“鳳無臣要取我性命,難道我會為他說情麼?”

齊三公子聽了點點頭,又似如往常一般,轉眼閒話道:“明日便叫無毒給你講經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