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完全書店 鐘樂之,原諒我文筆不佳,……(1 / 2)

你是我的無儘夏 喻葡萄 9679 字 11個月前

1

之前在網上看到過這樣一句話:“總有父母會妄想通過取名字來改變孩子的性格和命運。”

且不提我認不認同這句話,起碼我堅信真的會有人這麼做。例如我媽。

她給我取名為:吳憂。

意在希望我的一生無憂無慮,沒有煩惱。

我不知道這種心理暗示對其他人管不管用,但起碼,對我是沒用的。

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讓我變得從小就不怎麼愛說話,更不喜歡主動跟彆人交流。久而久之,我開始畏懼彆人找我說話,更害怕被曝光於眾人的眼中。

我覺得,這就是我出生以來遇到的最大的煩惱。

如果不是地理老師讓我把前兩天測試的試卷講解給大家聽,我大概不會主動站到講台上去。

“大家安靜一下……行嗎?”我緊握著試卷,小心翼翼地輕聲詢問著。

班主任早就在班裡通知過,地理老師的課被開會占用,這節課改為自習。高三的高強度學習,讓大家的神經時常緊繃著,而這個時候,如果有一場電影或者一節自習課,將會成為大家難得的放風機會。

總的來說,他們壓根沒有注意到講台上的我,又或者說,即使注意到了也沒什麼影響,沒有人願意搭理一個透明人一般的課代表。

我鼓起勇氣說出的一句話,被淹沒在嘻嘻哈哈的吵鬨聲中,我低著頭,沒有勇氣再說出第二句話。

如果不是有人打破這個僵局,我大概會在上麵站上一節課,不敢開口,亦不敢忽略老師安排給我的任務。

“安靜!”不知道門外什麼時候站了一個女生,紮著高高的馬尾,懷裡抱著幾本書。她吼出來的聲音,讓我無法代入到她看起來有些柔弱的臉上。

“彆人在說話時保持安靜,這是一種尊重。”她的這句話說得很輕,卻讓人不寒而栗。

班裡真的安靜了幾秒,有好事的男生站起來,質問道:“你是誰,憑什麼管我們班的事?”

她沒有馬上回答男生的問題,而是徑直走到我的左手邊,朝我露出一個微笑:“哈嘍,我們見過,你記得嗎?”

我愣了一下,點點頭。我們確實見過,在十多分鐘前。

我在辦公室一邊聽著地理老師講題,一邊聽著隔壁桌的班主任正苦口婆心的勸人,被勸的那個女生,就是她。

我隱約聽到她說要轉文科,老師說她的成績明明更適合學理科,我聽了大概五分鐘,女生依舊堅持。

“陳老師是(1)班的地理老師,具體情況你可以問一下她。”隔壁桌班主任和陳老師是熟識,見勸不動她,他乾脆搖了搖頭,把人一把推了過來。

陳老師細心跟她說了一些我們班的情況,但我敢確信女生沒有認真聽,因為她正盯著我的試卷,說道:“你叫吳憂?你的名字寓意真好。”

思緒被人從回憶裡拉回來。

女生伸出手在我眼前晃了晃:“你的位置在哪,我能跟你做同桌嗎?”

我有些發懵,稀裡糊塗地指著自己的位置,在倒數第一桌。因為沒人願意跟我同桌,所以旁邊的位置一直空著。

女生毫不客氣的走過去坐下,看著站在講台上愣神的我笑了笑,說:“我叫鐘樂之,從隔壁理科班轉來的。”

像是在回答剛剛那個男生的問題,又像是在對著我說。

鐘樂之。

女生的名字讓我想到了書裡的一個詩句——窈窕淑女,鐘鼓樂之。

2

“吳憂,我這題不會,你給我講講唄。”鐘樂之笑嘻嘻的把自己的試卷遞到我麵前。

麵對這個突如其來的同桌,我一時半會兒還適應不來。偏偏鐘樂之極為熱情,我們才認識不到兩天,她對我的態度簡直就像是認識了許久的老友。

我瞥了一眼她用紅筆圈起來的題目,在草稿紙上飛速寫下答案,遞給她。

她問:“你平時也這麼安靜嗎?”

我平常聽到最多的形容詞不是沉默寡言就是故作清高,第一次聽見有人用安靜這個詞來形容我。

我微微抬眼望向她,她正用右手撐著下巴,笑著看我,露出了兩顆尖尖的小虎牙。

我嘴唇動了動,想說些什麼,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我終歸還是不習慣與人交流。

鐘樂之也沒怎麼在意,她收回試卷,沒多久又遞了一顆糖過來,身旁的人幽幽道:“吃顆糖吧,甜味能把不開心的事擠到一邊去。”

我愣了愣,最終還是決定接下那顆糖。

一顆糖,讓我和鐘樂之之間的距離又近了些。她會偷偷伸出手來拿我桌子上的的東西,有時是小說,有時是雜誌,甚至是我買一個就少一個的橘子。

這天課間,她湊過來問我:“吳憂,一起去小賣部嗎?聽說最近調來了一批新口味的雪糕。”

我想了一會兒,輕輕地點了點頭。路上,她自然地摟住我的右手,指著操場上正肆意揮灑著汗水的少年們,對我說:“下次體育課,咱們也去打籃球。”

這對於其他人來說,是朋友之間最正常不過的動作,可我卻有些愣怔,想要抽出手,卻被抓得更緊了些。

鐘樂之買了兩支草莓味的雪糕,其中一支遞給我:“呐,我請你。”

沒等我反應過來,她已經將雪糕塞到我的手中,然後繼續抓著我的手往回走。

不得不說,鐘樂之的出現,讓我第一次理解了,原來有朋友,是這種感覺。

漸漸地,我不再那麼抵觸她,隻是依舊不怎麼開口說話。

鐘樂之是外宿生,每天晚上她爸爸都會開車來接她,早上六點半按時送來,這讓當時幾乎全員住校的其他人尤其羨慕。幾乎完全忘記了鐘樂之剛轉來那天的豪橫態度,一放學就有一堆人圍著她,麻煩她帶這個帶那個。

鐘樂之的人氣,使這個原本透明到幾乎讓人遺忘的位置,變得格外熱鬨。

被這麼多人簇擁的感覺,讓我很是不自在,我默默地將凳子往旁邊移了一些,將原本就垂著的頭垂得更低了。

“我明天幫你帶早餐吧,你想吃什麼?”下完晚自習,已經是晚上十點了,鐘樂之一邊收拾書包,一邊問我。

我小聲答:“我不吃早餐。”

聲音小到幾乎隻有我自己能聽見,可鐘樂之就是聽清楚了,她瞪大了眼睛,有些震驚,不知道是在驚奇我終於開口說話了,還是在驚奇我從來不吃早餐這件事。

每天早上食堂排隊的人都很多,我寧願不吃,也不願插在這麼多不認識的人中間。就連吃午飯和晚飯都是等人多散去了,我才慢悠悠的走進食堂。

“沒事,以後你想吃什麼跟我說,我給你帶。”像是看出我的窘迫,她笑著說。

鐘樂之真的說到做到了,從那之後我的早餐幾乎被她一手包攬,像是怕我吃膩,她還換著花樣買。

3

在期中考試的成績出來之後,鐘樂之用實力證明了,隔壁桌班主任的話是對的,她的成績確實更適合學理科。

三大主科除了數學考了全班第一之外,其他兩個都隻是勉強掛在及格線上,文綜成績更是慘不忍睹。

鐘樂之自己倒不怎麼在意,她湊過來看著我的試卷驚歎:“哇,吳憂你真厲害,你的文綜成績又是第一名耶。”

我沒忍住好奇心,小聲問她:“你為什麼突然要轉到文科班來?”

“我媽想讓我學理科,強行把我塞進理科特尖班,我不願順著她的意願。”鐘樂之說得風輕雲淡,就好比學什麼對她來說根本不重要,隻要跟她媽媽反著來就對了。

我雖然不懂鐘樂之和她媽媽之間有什麼恩恩怨怨,我隻知道她的這個做法對她來說終歸是弊大於利的。

我們現在應該算朋友了,我想。

於是我學著隔壁桌班主任的語氣,語重心長般道:“可是這樣會影響到你的高考成績,或許文科確實不適合……”

“我都說了我不喜歡。”鐘樂之打斷了我的話,她的聲音引得周圍的同學紛紛投來好奇的目光。我第一次聽見她這麼大聲說話,還是在剛轉來的那天。

我被她這麼一吼,瞬間有些愣神,良久,我才低下頭,小聲道:“對不起。”

她也沒想到自己會突然這麼偏激,有些愧疚的看著我,同樣說:“對不起。”

在她的解釋之下,我才得知,鐘樂之的媽媽是個很強勢的女人,從小對她的管教更是格外嚴格,幫她把一切事情都做好了選擇。大到選學校、選班級,甚至是文理分科,小到洗頭要用什麼牌子的洗發露、牙膏必須從最底下開始擠等等。

鐘樂之的性格跳脫,她不喜歡這樣的生活,從有了自己的想法開始,便處處和她媽媽反著來,她不喜歡有人插手她的選擇,這也是她之所以會生氣的原因。

“我養的秋海棠長得真不錯。”她突然指著自己桌子上養著的花,說道。

我望著她認真的表情,噗的一聲笑了出來,她這話題轉得太生硬,我一時間還沒緩過來。

我知道,她是想告訴我,她已經不生氣了。

我瞥了一眼僅有了幾朵小花,順著她的話點了點頭:“確實不錯。”

“吳憂,你這麼喜歡小說,不如以後你去開一家書店吧”她說著說著,便仰起頭開始期待起來,“不過光看書多沒意思啊,我把我養的花借給你,你就開一家特殊的,不完全是書的書店。”

我點點頭,沒說話。許久,我才看著她,認真道:“鐘樂之,不如我教你文綜吧。”

在彆人看來,安慰人無非就是三言兩語的事,可這三言兩語我一時半會兒還學不來,作為她的同桌,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自己僅會的一點東西,交給她。

年少時的友誼來得就是這麼赤誠。

鐘樂之點頭說好,然後又突然湊過來問我:“吳憂,我現在算不算你的朋友?”

我想都沒想,答:“算。”

“那你多笑笑吧”她用手指支撐在我的臉上,將我的嘴角扯出一個弧度,“我覺得你笑起來好看。”

4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之前都不愛吃早餐,突然之間又三餐規律了,導致我的胃有點接受不來。在今天課間操時,我微微感覺到小腹有些難受,沒太嚴重,倒也沒怎麼在意。

直到散隊之後,許多人路過我身邊,都用著異樣的眼神看我。雖然鐘樂之的到來讓我對社交沒有以往那麼抗拒了,但一個小透明突然之間被這麼多人盯著,我還是很難接受。

我剛想快步走回教室,腰間便被一件外套拴住,我微怔,抬眼便瞧見鐘樂之還喘著粗氣:“差點追不上你,你怎麼沒等我?”

我低頭望著腰間的校服外套,終於反應過來,是我那從不規律的生理期訪問我來了。因為從不規律,所以我也沒法時刻做著準備。

我想到剛剛其他人看向我的異樣目光,一時間羞愧感湧上心頭,我紅著臉,恨不得把頭埋到地裡去。

鐘樂之看出了我的窘迫,一把牽起我的手,笑著說:“走啦,陪我去上個廁所。”

她笑得明豔,像是一顆溫暖的太陽,毫不吝嗇的把自己的陽光送到我深暗的穀底,打破了我原本規律的蝙蝠般的生活。

鐘樂之遞了一顆糖給我,道:“你開心一點,不要每天掛著一張囧字臉。”回到教室後,我依舊怯怯的低著頭,不願說話。

剛剛的事對我來說,實在是太丟臉了。

“你明明笑起來有兩個很好看的小梨渦啊。” 見我不說話,她又湊近了一些,笑道。

前麵的同學聽到鐘樂之的話,轉過頭來看著我,幽幽道:“她這麼胖,她哪裡笑得出來。”

我突然想到鐘樂之問我的那個問題,她說:“吳憂,你一直這麼安靜嗎?”

我沒告訴她,不是的。

爸媽工作忙,我從小就被姥姥帶在身邊,老人家總想把最好的都給後輩,所以我從小聽過最多的一句話就是:“能吃是福,胖乎乎的才可愛呢,更招人喜歡。”

直到漸漸長大之後,我才知道,才不是呢,大家明明更喜歡又瘦又漂亮的女生,沒有人願意和胖乎乎的我做朋友。

所以我變得越來越不愛說話,試圖用逃避來保護自己。

鐘樂之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沒有嫌棄我的身材,還願意跟我做朋友的人。

我沒有反駁那個同學的話,而是低著頭閉上眼睛,瘋狂背書。

“這位同學,尊重他人是最基本的道德修養,現在,請你向吳憂同學道歉。”我抬眼,看見鐘樂之不知道什麼時候站了起來,她神情淡淡,說出來的話卻是讓人毋庸置疑。

那人訕訕的快速說了聲對不起,然後不屑的轉過頭去。

我愣了愣,望著鐘樂之,輕聲道:“謝謝。”

這還是我第一次聽到有人站出來為我說話,鐘樂之下意識的偏袒,讓我記了許久。

她沒接話,而是問了一個不相乾的問題:“你覺得文綜難不難?”

我搖搖頭,說還行。

“我覺得很難,很多人也覺得很難,但是你會,這是你的優點。”她笑著說,“所以你沒有必要不自信啊。”

“把煩心事都丟掉吧,騰出地方來裝鮮花。”鐘樂之把自己養了許久的秋海棠推到我麵前,對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