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尷尬一笑,是啊,世界真小。
“還沒來得及謝謝你,給了我盛易的微信號。”司淼低下頭,臉有些紅,“讓我知道,原來表麵上冷冰冰的他,居然這麼熱愛生活。”
熱愛生活?我打開盛易的朋友圈一看,裡麵空白一片,連個標點符號都舍不得發,你管這叫熱愛生活?
我頓時開始懷疑,所謂的優等生司淼,居然也是個純粹的戀愛腦?
不過,原來是因為司淼也在啊。
我就說嘛,怎麼可能呢?盛易怎麼可能喜歡我呢。
5
盛易要走了,在大二的第一個學期。
轉去彆的學校,他爸媽不同意他以這樣的好成績報考y大,司淼為愛癡狂,也跟著轉了。
我沒想到我許了十多年的願望,居然就要這麼實現了。
在盛易來找我告彆時,我一時間竟分不清自己是不是開心過頭了,心底居然壓了一絲悵惘。
在宿舍樓下,盛易遞了一束包裝好的洋桔梗和一條手鏈給我,笑道:“生日禮物,怕來不及,提前給你了。”
我接過禮物,沒有說話。
按照小說裡寫的,我作為他的青梅竹馬,在這個時候是不是該上去擁抱他一下,然後再說點什麼。
我能說什麼呢?
友誼萬歲?還是祝你萬事順遂?
可對方是盛易啊,是我在小初高時期最希望消失的人,所以這些並不適合我。
盛易繼續笑道:“怎麼樣,許了這麼多年的願望,終於要實現了,你現在是不是很開心?”
“那當然,上帝那老頭也真是,我許了這麼多年了,他現在才聽到。”我不太自然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這種感覺跟我和周稚寒相處的時候,完全不一樣。
“然後你們什麼都沒說了嗎?”
當天晚上,葉知青這樣問我。
我想了想,其實還說了。
在我回答完他的問題之後,盛易走上前來,揉了揉我淩亂的頭發,難得溫柔:“周蓉,我沒想到原來你居然真的這麼討厭我啊。”
他說這句話時,臉上帶著笑,但我沒看出他有多開心。
我當時在想什麼呢?討厭嗎?好像並沒有。
我隻是突然想到了司淼,她太勇敢了,勇敢到為了盛易做出這麼大的決定。跟她比起來,我好像一個膽小鬼,一個連自己到底想要的是什麼都沒弄清楚的膽小鬼。
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麼會突然想到這件事,隻是內心深處有一個疑惑似乎就要破土而出。
此時盛易的手機屏幕亮了起來,我在葉知青的微信裡見過這個頭像,是司淼。
隻一瞬,盛易便熄滅屏幕,然後朝我揮了揮手,隻說了句:“再見。”
好歹我們倆這麼多年的情誼,就算是美人再怎麼盛邀,起碼也先把道彆的話說完吧!
盛易這狗東西,真不仗義。
我心裡這樣罵他。
盛易走後,周稚寒成為了我在南市唯一的熟人,也是唯一的飯友。
他把剛打好的飯推到我麵前,用調侃的語氣,笑著問我:“周蓉,你其實並不討厭盛易吧?”
我條件反射般抬頭:“怎麼可能!我就是討厭他。”
似乎沒想到我會這麼乾脆,他愣了兩秒,然後突然笑出聲:“沒事,我跟你一樣,我也討厭他。”
???
周稚寒:“因為,情敵見麵,分外眼紅。”
如果要問周稚寒這人身上,有沒有讓人無語的地方的話,我覺得大概就是話隻說一半,還不清不楚的。
我說:“什麼?”
他撲哧一笑,答非所問:“周蓉,你也太天真了吧。”
6
之前在網上看見過這樣一句話:大學可輕鬆了,課程又少,又沒人管著。
我現在想起來,覺得這句話簡直就是王八蛋!我大學專業學的是新聞,一整天都忙得腳不沾地。尤其是大三這一學年。
新聞嘛,除了真實,最重要的就是新,所以經常需要為了完成作業而四處奔波拍攝。
最近一個課題跟保護稀有野生生物有關,經討論,我們小組四個人一致決定去往最近的雨林尋找拍攝目標。
“帶好花露水和防蚊的帽子,蛇藥,創可貼,跌打藥,酒精,葡萄糖等也準備一點。還有……”和盛易視頻通話時,他不斷強調。
我掏了掏耳朵,有些不耐煩:“哎呀行了行了,我就去錄個視頻,怎麼比我媽還囉嗦。”
男生無奈的搖了搖頭:“有事記得給我打電話。”
“你彆忘了你現在可是身在北京,你還能飛回來不成。”我忙著網購需要用的物品,敷衍兩句,“知道了知道了,大不了我給周稚寒打電話,掛了。”
我沒注意電話是什麼時候掛斷的,隻記得電話那頭的男生確實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
雖然隻是麵積比較小的季節性森林,雨期之間的間隔也不會很長,以至於落葉都無法完全乾透,哪怕雨量比較少的年份,足夠的雲層覆蓋保持著空氣的濕度並防止樹木乾透。
去之前我們查了一下天氣預報,這片雨林已經連續三天沒有下雨了,不過很不巧的是,我們去的這天恰好碰到雨天。
穩定不變的氣候,加上平均範圍的降雨和溫度的保持,使大多數的雨林樹木可以一年四季保持著綠色。
即使是對綠色已經司空見慣了的南方人,我們也依舊被眼前的場景震驚得差點說不出話來。
高中地理課本上提過,雨林有著豐富多樣的物種,但任何一個具體的物種都不會有太多的數目,整個森林裡零散分布著大量稀有的物種,這些物種中,一些是極其少見的甚至到了瀕臨滅亡的邊緣,尤其在已被破壞的森林裡,這種現象更為普遍。
他們之中的某些,或許還沒來得及繁衍,就已經因為環境惡化而就此滅絕,這也是我們此行的主要目的。
我們都不是專業的,所以沒敢太過深入,隻能在雨林邊緣找到部分生物,拍攝一些鏡頭。
踏過一片空地,我提醒道:“大家都小心點,彆被蛇蟲咬到。”
從小到大,盛易無數次吐槽我的運氣,許的願望連續幾年都不靈,但是倒黴的事總是說什麼來什麼。
我時常翻他一個白眼,讓他彆詛咒我。
但我現在不得不承認,盛易說得對,因為我話音剛落,下一秒小腿部就傳來了一陣痛感。
是的,我被蛇咬了,還是某種不知名的蛇,沒一會兒,我的視線開始模糊。
我們組四個都是女生,沒有誰有力氣把我從這個難走的雨林裡扛出去。
忘了過了多久,我被人用力一攬,靠在了那人寬厚的背上,男生呼吸急促,像是跑過來的。
我看不清,隻覺得他身上的味道很熟悉。
從醫院醒來時,我終於看清了我的救命恩人,是周稚寒。
他望著我歎了口氣:“醒了?你知不知道再晚一步你就見不到今天的太陽了。”
我當然知道,所以我格外感恩,出院後不僅連續請他吃了好幾天的午飯,還把男生的奶茶都包了,殷勤到把本人都嚇了一跳。
7
臨近畢業的那幾個月,我幾乎是忙得腳不沾地,剛交論文那幾天,我就連夢裡都是論文的內容,直到同學們自發的組織了一場畢業旅行,我的焦慮得以延緩。
盛易打電話問我:“寒假你要不要回家?”
“我要去北海。”我咬了一口削好的蘋果,回答他。
“和周稚寒一起?”對麵愣了好一會兒,才開口。
???
在得知我要去畢業旅行之後,周稚寒確實提出要一同前往,但是這都高中畢業多少年了,盛易這勝負欲這麼上頭嗎?怎麼還在跟周稚寒計較。
幼稚。
踏上去北海的高鐵時,葉知青打來電話,幽幽抱怨:“你倆到底什麼時候開竅啊,cp再不修成正果,我都快磕不動了。”
“啥啊?”我一邊接過周稚寒遞過來的礦泉水,一邊皺眉問她。
葉知青說司淼追愛不成功,但是學業事業雙豐收,還沒畢業就接到了一家跨國公司的offer,出國深造去了。
“盛易這家夥怎麼回事啊,美人在前,他眼瞎嗎?”
葉知青氣得衝手機屏幕吼:“彆裝傻,你明明知道盛易喜歡的人是你。”
得,那這次我不裝傻了,我裝聾。
盛易是不是真的喜歡我,我不清楚,但我清楚手裡的橘子再不吃我就隻能啃皮了。
“周稚寒你怎麼回事啊,能不能給我留點?”
男生笑了笑,像是壓根沒聽到我說的話一般,自顧自地將最後一瓣橘子塞進嘴裡:“有時候這人吧,非得失去了才知道珍惜,你說是吧?”
我怎麼感覺他在內涵我什麼?
事實證明,女生的第六感真的很準,比如我在當天晚上就聽出了周稚寒的陰陽怪氣。
夜晚的銀灘風太涼,所以我們一致決定去橋港吃海鮮。
組員摟住我的肩膀看著走在前方的周稚寒,湊到我耳邊犯花癡:“周蓉,你的桃花運怎麼這麼好,身邊的帥哥一個比一個好看。”
我笑:“你想要啊?送你了。”
“我想要上次送你去醫院的那個,你把那個送我吧。”女孩抿唇,嬌羞一笑。
我咦了一聲,吐槽女生眼神有問題,犯花癡都沒認清人,周稚寒就在前麵,她居然沒認出來。奈何女生極力反駁:“我雖然成績不好,但我記性不差啊,這麼大個帥哥我還能認錯?你該不是舍不得吧。”
怕我不信,她甚至還翻出了證據,打開了一年多前的表白牆截圖,遞到我麵前:“我說的是他。”
截圖裡有兩張照片,一張是朋友圈,一張是彆人偷拍的盛易,雖然有點糊,但還是很明顯,投稿人配文:原來男神也會愛而不得嗎?
我看著那張圖,愣了愣,突然想到之前司淼對我說的那句:原來他這麼高冷的一個人也這麼熱愛生活啊。
我當時嗤之以鼻,我一直沒見過發朋友圈的盛易,原來他隻是屏蔽了我,因為他的朋友圈內容全都與我有關。
“我早就說過是盛易,你不信。”前方的周稚寒聽到我和女生的談話,回頭走向我。
周稚寒確實說過送我去醫院的人不是他,而是盛易,可我固執的以為男生身在北京,怎麼可能回得來。
而我不知道的是,十八歲那年因為長得不夠標致而被我嫌棄的蛋糕,是盛易在蛋糕店待了一整天的成果;不知道每次男生聽到周稚寒的名字都炸毛的原因不是因為勝負欲,而是因為我;不知道那天晚上司淼閉著眼睛湊近時,男生轉了轉身,很挑明的跟女孩坦白了自己對我的心意。
我也不知道當時,掛斷電話後的盛易依舊擔憂我受傷,挑了個沒課的下午從北京飛了回來,恰好碰上接到我組員的求救電話,正急匆匆趕去的周稚寒。
得知我受傷,男生急忙趕來,背著我往醫院趕,就連自己被荊棘刮傷了也沒發現。
還沒等我醒來,他便急匆匆的趕了回去,甚至不忘拜托周稚寒照看我。
周稚寒說:“盛易的喜歡太明顯了,連我都看出來了。”
“周蓉,我確實喜歡你,但比起盛易,我的喜歡確實算不上什麼。”
橘子吃完了還有,但盛易隻有一個,那天晚上,男生這樣說。
8
我怎麼也想不到,22歲這年的第一天,我收到的第一個禮物居然來自盛易。
彼時我正在數我媽給我的新年紅包,盛易敲響我家的門,從身後掏了一束洋桔梗遞給我:“呐,新年禮物。”
我媽一見來人是盛易,連忙招呼他進門:“小易,你來幫蓉蓉看看,她這個對聯是不是貼歪了。”
盛易被我媽拽到我麵前,離得太近,我連男生身上的味道都聞得很清楚,嚇得我趕緊後退一步:“媽,約法三章裡寫了,不能和男生離得太近。”
“約法三章第一條是針對彆人的,而我不算彆人,不信你翻到最後去看。”
下麵還有一行紅色的小字備注:盛易除外。
那天盛易還說:“周蓉,總有人會執著於第一眼就喜歡的東西,人也是。我第一眼、第二眼……都是你,所以我會喜歡你一點也不意外吧。”
再後來,我問盛易,你為什麼總是送我花?
他笑著答:“因為你說過,你想開一家書店,但是又覺得單純的看書缺乏意境,所以你要在裡麵放上許多花。”
我微愣:“我什麼時候說過這句話?”
“大概,是小學六年級的時候。”
“就是因為這個?”
“也不是,還因為,洋桔梗的花語是:我會一直喜歡你。”
那一刻,我終於承認,我喜歡盛易。
不是一星半點兒的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