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說來你可能不信,我似乎能與另一個空間的人交流。
她說她叫雲錦,是未來的我。
昏暗的光線下,我看不清她的臉,隻能聽見她的聲音。我立直身子,鼓起勇氣問她:“你是另一個世界來的嗎?”
平時的新聞我還是會關注的,對平行空間的事也略有耳聞,不過都是些想象,沒有科學依據。
所以我完全有理由相信,這僅僅隻是因為我把自己封閉得太久了,而做的一個奇怪的夢。又或者,是爸媽請來的心理醫生研究的新療法。
我從床上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的正午了。
對於昨晚那個奇怪的夢,我已記不太清,隻依稀記得她最後說的一句話:“南川街,暗巷深處,花店。”
務實的好奇心不斷的驅使著我,找到這個地址,去看看。
這個巷子沒什麼人,實在有些冷清。我在南川這麼多年,竟從未踏足過這裡。周圍有些破舊的城牆上開滿了花,在正午太陽的灼烈下,有些蔫巴。
走到巷子深處,我有些震驚,這裡居然真的開著一家花店。
“為什麼這裡隻有玫瑰花?”
走進那家名為‘此間花開’的花店時,我實在沒忍住問出聲。我從來沒見過有哪一家花店,開門做生意卻無人迎客,店裡鮮花的種類還僅有一種。
“因為店長隻喜歡玫瑰。”沒一會兒,一道清脆的少年音傳進我的耳朵裡。
順著聲音望去,一名穿著淺藍色襯衫的少年映入我的眼簾,男生手裡抓著一束裁剪好的花,微笑著朝我走來。
他歪著頭看我,說:“它叫歐若拉玫瑰。”
“這也是夢嗎?”我愣怔了好一會兒,沒忍住嘀咕了一聲。
先是做了一個看起來就無厘頭的夢,接著又走進了夢裡說的場景,這也太不科學了吧。
男生輕輕捏了一下自己的臉,而後將裁剪好的花插進花瓶裡,才回過頭來看我,續上剛剛的話題,笑著說:“會疼,大概不是夢。”
我隨手拿起一旁的玫瑰,問:“為什麼將店鋪開在這麼偏僻的地方?”
“我也不知道,我也是受人之托,幫忙照看一段時間。”男生又問,“你要買花嗎?”
我拿花的動作頓了頓,如果我告訴他,我是因為做了一個夢,夢裡提到了這個地方,所以才想來看看的話,他大概會覺得我有病吧。
我硬著頭皮點了點頭:“對呀,但是我看不出這花有什麼特彆之處,你能跟我講講嗎?”
“倒也沒什麼特彆的,不過它的花語還是挺有意思的。”男生笑意更深,“寓意是‘北極光與我,都會在黎明破曉前出現。’”
男生將一束提前包好的花遞給我,花裡夾帶著的,還有一張簡約的名片,上麵寫著地址和一個名字。
他說:“店裡有規定,凡是月初第一個踏進店裡的客人,都能免費領一束玫瑰。”
“名片上是我的名字,有什麼問題可以聯係我,我叫陳述。”
我說:“我叫雲錦。”
“我知道,好久不見啊,雲錦。”陳述如是說。
我疑惑道:“你認識我?”
我連著問了好幾回,男生都隻是點點頭,什麼也沒說,然後繼續轉身忙活自己的事情。
我走出巷子時,外麵溫度依舊,和來時並無區彆。
我不時的回頭確認花店和陳述的存在,一時間竟分不清,這到底是現實還是夢境。
2
沒記錯的話,這應該是我休學的第三個月。
我沒覺得自己和正常人有什麼不同,我的世界有文字,有畫麵,我僅僅隻是不願意和她們交流而已。
醫生說,我的症狀和孤獨症有些類似,治療了十八年,症狀已經不再那麼明顯了,隻是我習慣了住在自己的世界裡,一時半會兒不願意出來。
而陳述的到來,就像是一束被烏雲遮罩了許久的光,終於突破了厚重的雲層,照在了我的身上。
我之所以會得出這個結論,是因為那個奇怪的夢終於有了後續。
我再一次見到陳述,已經是兩周後了。
彼時,太陽已經完全落山,坐在小區樓下的小花園裡,透過樓房之間的縫隙,勉強還能看見天邊的紅透了的晚霞。
我所坐的這張椅子,恰好藏在兩棵高大茂密的樹中間,純天然的屏障讓我覺得很安心。漸漸地,這裡成為了我的秘密基地。
我閉上眼睛,剛準備好好享受這適時的微風時,身後便傳來這樣一道聲音:“星星的孩子居然也會看喜歡人間的晚霞嗎?”
我回頭望,來人竟是陳述。
我往旁邊挪,給他騰出一個位置,他那句不著調的話,讓我有些困惑:“星星的孩子?是什麼意思。”
“說來你可能不信,我做了一個很奇怪的夢。”陳述很自然地坐到我旁邊,笑著說,“夢裡有個人告訴我,雲錦來自遙遠的星球,是星星的孩子。而我,是負責替這顆星星實現願望的人。”
我出門前特地看了日曆,非常能夠確定今天不是愚人節,忽略惡作劇的可能。
所以我的關注點完全放在了他的那句‘奇怪的夢’上麵,我猛地站起身,看著他的眼睛,極為認真的問:“你也夢到了來自另一個空間的人嗎?”
男生肯定的點了點頭。
我像是找到了誌同道合地同伴,很是激動的跟他分享了自己那些聽起來就覺得離奇的經曆。男生不僅沒覺得我腦子有病,反而聽得連連點頭,表示認同。
直到夜幕降臨,話題才又繞回少年那個奇怪的夢,我又問他:“那後來呢,她還跟你說了些什麼嗎?”
“她說,我的任務就是陪著你,幫你實現你的願望,直到你康複,直到……”他說到這,聲音戛然而止。
我有些著急:“直到什麼?”
“沒什麼,總之你記住我不是壞人就好啦。”男生笑了笑,“所以你現在有什麼願望嗎?我會幫你實現它。”
我搖搖頭,說:“暫時沒有。”
“那我幫你想一個。”陳述站起身,將手掌放到耳朵旁邊,作勢要聽風的聲音。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天上的星星逐漸明亮起來,微風讓樹葉搖曳起了獨屬於夏日的舞姿,少年立在其中,溫和俊朗的模樣,宛如初綻的歐若拉玫瑰一般,一同交織進了晚風裡。
少年垂眸看向我,笑得如沐春風:“路過的風讓我問問你,願不願意一起看星星?”
我心想,這算什麼願望。卻敗給了陳述那雙滿懷期待的眼睛。
那天晚上,我又夢到了另一個世界的自己。
她細聲喊我的名字,沒一會兒又開始自言自語,她說:“雲錦,為什麼是陳述?怎麼會是陳述呢。”
為什麼她會知道陳述的名字,還是說,或許在另一個空間裡,她和陳述原本就認識?
所以陳述才會說出那句:好久不見啊,雲錦。
更讓我有些意外的是,那個原本昏暗無比的空間裡,此刻卻硬生生地擠進來一束微弱的陽光。
3
陳述一邊講話,一邊把手裡的花遞給我,問:“你真的沒有什麼願望嗎?比如說收到一束好看的玫瑰,再比如說告白一個喜歡的男生?”
自那天之後,陳述堅信自己擁有異於常人的身份,整日追著我問我的願望是什麼。他來找我的頻率多了之後,跟我爸媽也漸漸熟悉起來了。
他們倆聽說我終於交了新朋友,恨不得讓陳述每天都來找我說說話。
我沒理他,繼續翻著那本新買的書。
陳述走過來,一把將書奪了過去,然後熟練地打開電視機,回過頭衝我笑:“那給我個麵子,讓我請你看極光怎麼樣?”
前兩天新聞就預言過,今天晚上可能會有流星雨,偏北一點的地區說不定還能看見流星雨和極光一起出現。
晚上,陳述打了個視頻過來,傲嬌的仰著頭:“我不吝嗇花這點流量陪你一起看。”
我拗不過他,隻好無奈的點頭。
不過陳述的麵子似乎並沒有那麼大,因為那天我們等到快兩點,都沒能看見流星雨和極光的出現。
陳述似乎也覺得有些尷尬,輕咳兩聲,紅著臉跟我說:“這次是意外,下次一定讓你看到。”
“你再想想彆的,我一定努力替你實現。”看得出來,陳述對那個,聽起來就有些鬼扯的夢深信不疑。
我笑了笑,說:“你既然說我是星星的孩子,那我要幾顆星星,不算過分吧。”
“雲錦,你在為難我。”男生低下頭,許久才嘟囔了這麼一句話。我確實有些故意為難他的意思
我剛想說:就此放棄,還來得及。
男生眼裡的星光又閃爍起來,他猛地抬頭望我,笑了起來:“我可以實現這個願望!但是得等到你十九歲生日的時候。”
我有些愣怔,陳述堅定的話語,竟讓我有些相信他或許真的能做到。
不過我和陳述都不知道的是,如果那天晚上我們能再堅持久一些,那無論是流星雨還是北極光,我和他都能在黎明破曉之前等到。
陳述的出現,似乎讓我對外麵的世界不再那麼排斥了,不然我也不會在陳述提出要一起去遊樂園的時候,腦子一抽就答應了他。
陳述的人緣好得有些離譜,一路上碰到了許多熟人,他都帶著我一一打過招呼,關係好一點的,他還會介紹給我。
我知道,他是想讓我多交些朋友。為這事他不止一次廢過心思,奈何我都油鹽不進,氣得陳述直跺腳。
我拿著棉花糖,一路都跟在陳述身後,他像是拎小動物一樣,輕鬆的拎起我的領子,把我拽到他旁邊。
他一把搶過我手裡的棉花糖,有些霸道的指著我問:“雲錦同學,並肩同行是違法嗎?你離我這麼遠,被壞人拐走怎麼辦?”
我有些無語:“我是成年人了,又不是小孩。”
“在你完全康複之前,在我麵前,你的身份永遠是星星的小孩。”陳述說。
陳述的話讓我突然開始認真思考一個問題。
如果沒了這層奇奇怪怪的身份呢?
無緣無故出現在我的世界裡的他,又會去哪?
4
“陳述,你家在哪?你在哪上學啊?”
在陳述列舉了一堆願望清單遞給我時,我沒忍住問出這句話。
我一點都不了解他,如果不是他主動來找我的話,我唯一有可能尋到他的地方,隻有‘此間花開’花店。
少年愣了好一會兒,似乎是在很認真的思考這個問題,隻不過得出的答案聽起來還是這麼的不靠譜,他說:“雲錦,我沒有身份,我的身份就是替你實現願望,你在哪我就在哪。”
我把男生的話當成是玩笑,隻當他是沒到可以告訴我的這些事情的時間。
“這上麵寫的東西,有什麼是你喜歡的嗎?”陳述跳過方才的話題,指著那張願望清單,問我。
沒得到想要的答案,我有些興致索然,我擺了擺手說沒有。
陳述‘啊’了一聲,像是好不容易燃起的希望又被衝刷了個乾淨,他不滿地低下頭,小聲問:“我寫了十多條呢,一個都沒有嗎?”
“陳述,陪我去看一場畫展吧。”望著少年落寞的神情,我不免心下一軟。
聽見這句話,男生猛地抬起頭,眼底剛沉寂下去的星星又重新閃爍起來:“好。”
我們買了最近一場畫展的票,這一期的主題是科技。
或許男生對這些新奇的東西都比較好奇,陳述愣是拉著我逛了好幾圈。我提不起興趣,打了好幾個哈欠,直到被眼前的這幅,名為《平行空間》的畫吸引住了目光。
我突然想到,我和陳述能迅速熟稔起來,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因為,我們倆都做了那個很奇怪的夢。
陳述低下頭問我是不是累了。我沒順著他的話,而是問他:“陳述,你是什麼時候認識我的?”
男生愣了一下,顯然是沒預料到我會莫名問他這個問題。
“雲錦,你在漸漸康複了嗎?”陳述突然笑了起來,說的話更是答非所問。他伸出手揉了揉我的頭發,溫聲道,“雲錦,你記住,如果有一天你找不到我了,一定不要難過,因為這對你來說是好事。”
我沒明白他話裡的意思,他也還是像第一次見麵時一樣,任我怎麼問,他都閉口不言。
我氣得揚言再也不認他這個朋友了。
男生也不惱,隻是笑,宛如朗月入懷,他說:“雲錦,有些事,你要自己想起來才算數。”
這些天,我時常聽到有人在叫我的名字。聲音溫和,連續喊了好幾次,好像很著急的樣子。
我想回答她,可無論我怎麼喊,她似乎都聽不見。
太多撲朔迷離的事情找不到答案,我想問問陳述,手上的動作卻在輸入號碼的那一刻頓了頓。
我為什麼會覺得,陳述會了解這其中所有的緣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