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攤牌了,在沈溱還沒來得及開口說第一句話之前,我就已經做好了把拳頭往他頭上揮的準備。
沈溱走到我麵前時,我左右將他打量了個遍,在確定他手上除了一根草之外,並沒有其他的東西後,黑著臉不滿道:“好你個沈溱,怎麼說咱們倆也算是半個青梅竹馬,我19歲生日你就打算送我這麼一根草?”
我和沈溱高中做了三年的同桌,緊接著又考上了同一個大學同一個專業,按理來說,我們倆應該算得上是半個青梅竹馬了,可偏偏這個家夥一點做為青梅竹馬的自覺都沒有。
把我當成小男生對待就算了,連我的名字都不放過。時至今日,我都還記得他在第一次見我時說的第一句話:“你叫陳草莓?你的名字真土,讓人一聽就覺得本人肯定長得一般。”
經過我與其他同學的多翻確認,我自詡我的名字真的沒有沈溱說的那麼土。我那時覺得這人不僅自戀還不怎麼會講話,在班裡指定不討喜。
名字不好聽又怎麼樣,我人緣好呀,所以我仗著自己在班裡的號召力,勉強將他收做同桌。
好吧,我承認,這其中不乏有貪圖他美色的心思。畢竟這年頭班裡能有一個長得這麼標誌的男生,是一件多麼不容易的事情。
不過沈溱並沒有像小說裡寫的那樣,因此就對我的看法有改觀,他不僅嫌棄我的名字,還看我哪哪都不順眼,整天不是在挑刺就是在挑刺的路上。
我一直以為這一切都是源自於我這個名字,甚至萌生了拖著我爸媽帶我去改名字的想法。
可是,直到後來我才知道,沈溱並不是真的嫌棄我的名字土,他隻是單純的雙標,因為裴婷婷的名字也好不到哪去。
沈溱狡辯:“你懂什麼,人家那叫大道至簡,亭亭玉立,你看,一聽就是個美人吧?”
托裴婷婷的福,自從她從理科班轉過來之後,沈溱對我的態度完全像是換了一個人,美名其曰:“要樹立一個溫柔善良、樂於助人的好印象。”
不就是演戲嘛,我會。
於是為了讓沈溱能在裴婷婷這個大美女心裡樹立一個好的形象,我這個國民好同桌開始整日扮演起了‘惡毒女配’的角色,和沈溱一唱一和的。
所幸我們倆演技都不差,角色和形象都塑造得很成功,裴婷婷和沈溱之間也走得越來越近。而我也憑借著搭橋牽線這一功勞,在高中時,和裴婷婷成了上廁所也要一起搭伴的好朋友。
“這麼多年了,你怎麼還是這麼土,這叫姬金魚草,隻是還沒來得及開花而已。”沈溱搶先將拳頭揮到我頭上。
我突然想到上個月裴婷婷在過生日時,沈溱拖著我一起買禮物,精挑細選了好多天。對比起此刻他遞給我那棵光禿禿的草,我心頭莫名泛起一陣委屈,我麵色一沉:“沈溱,你能不能學著對我稍微好一點,不止婷婷是你的朋友,我也是!”
我心想,朋友這個詞,我大概沒有用錯,打打鬨鬨,誰也不服誰的冤家,在一起待的時間長了,或許也能稱之為朋友。哪怕沈溱依舊懟我懟得毫無緣由。
聽完我的不滿,沈溱不僅沒意識到有什麼不妥,反而還一點麵子都沒留給我,他瞥眼看我:“陳草莓,你說話能不能嚴謹一點,你是朋友,婷婷不是。”
“她將來是要做女朋友的人。”
看吧,男生對於不喜歡的人,說話從來都不會客氣。
當然了,上帝還是公平的,他丟給沈溱的報應體現在兩周後。
2
那時沈溱正在跟婷婷告白。
按理來說,裴婷婷和沈溱兩個人,郎才女貌,又朝夕相處,在一起是早晚的事。可誰能想到呢,本該順理成章的事也會出現意外,所以她沒有點頭。
那個意外名叫齊修遠。
是我們新聞係的係草,同樣也可能是裴婷婷的追求者之一。
為什麼說可能呢,是因為兩天前我在教學樓的樓梯間碰到過他。少年很有禮貌地攔住我,問我平時跟我一起走的那個女生叫什麼名字。
我一聽就明白了,又是一個想通過我接近裴婷婷的,這樣的事不在少數,隻不過這次這個長得比較好看。
“先交定金,然後排個隊吧。” 我推開男生攔在我眼前的手臂,熟練的念出‘規則’,“定金就是一根烤腸。”
男生明顯愣了一下,然後俊朗的臉上揚起了一道明媚的笑容,露出兩顆虎牙,他點點頭,說:“好呀,不過你能先告訴我你叫什麼嗎?我總不能連你叫什麼都不知道就盲目交定金吧。”
我當然不可能真的收什麼定金,就是說著玩的,畢竟大部分男生聽到要個微信還要收錢這句話,已經放棄了。可齊修遠不同,他不僅沒放棄反而還加了我的微信,美名其曰怕交了定金之後,我會丟下他跑路。
看在他這麼執著的份上,我也沒跟他客氣。
我一邊吃著烤腸,一邊將當時腦子裡突然冒出來的一個詞吐了出來:“放心,我是不會對你‘始亂終棄’的。”
就這樣,沈溱多了一個情敵。還是一個係草級彆的情敵。
不過裴婷婷暫時沒有同意沈溱的告白,或許不僅僅是因為帥哥齊修遠,還因為我。
事後,應沈溱的請求,我找到婷婷,詢問她拒絕的緣由。我向來自詡口才了得,卻沒料到,裴婷婷居然用一句話就讓我噎住了。
她望著我的眼睛,認真道:“草莓,你是我的朋友,我不能跟你搶沈溱。”
我頓時愣了,我表現得有這麼明顯嗎?
忘了說,其實我喜歡沈溱,從第一眼見到他開始。
這事我誰也沒告訴,但裴婷婷知道。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第六感?
“你想什麼呢,我將來可是要做大記者的人,怎麼可能會被區區兒女情長就攔住我奮鬥的步伐呢。”我拍了拍她的肩膀,笑得沒心沒肺。
都說最委婉的拒絕方式,就是發好人卡,裴婷婷也不例外。我隻記得那天她對沈溱說的最後一句話是:“你是個很好的男生,但是我有喜歡的人了,所以,沈溱,我很抱歉。”
而後沒多久,我就在不遠處看到了她和齊修遠一起離開的身影。
所以我才鬥膽猜測,齊修遠就是裴婷婷口中,那個喜歡的人。
當然了,這事齊修遠大概還不知道,不然他也不會費儘心思來找我幫忙。
沈溱告白失敗這事,對他來說是個很嚴重的打擊,他不停地跟我傾訴:“是不是因為我成績還不夠好?”
聽見這句話我才清楚,沈溱有多喜歡裴婷婷,因為喜歡一個人的第一反應,大多都是自卑。我一時間不願承認這盤棋輸得有多徹底,所以我也沒能大度的說出什麼安慰他的話,而是衝他吼了句:識相就趕緊滾去學習。
報應當頭,沈溱萎靡不已。不過這倒是給了齊修遠一個乘虛而入的機會,那些天,他連著發了好幾條消息問我:“草莓,該怎麼樣去追一個女孩子呀?”
3
我聽過這樣一句話:沒有什麼一見鐘情,如果有,那無非就是見色起意。
這句話的可信度有多少,我不清楚,但我相信年輕漂亮真的是資本,它能讓無數帥哥為此前仆後繼。
例如齊修遠。
他絲毫沒有一個帥哥該有的架子,而是整日纏著我,要我這個母胎單身了19年的單身狗幫忙出謀劃策。
“如果你幫我,那我就承包你一個學期的午飯!”食堂裡,齊修遠將自己碗裡那隻唯一的雞腿夾給我,如是說。
我可太羨慕婷婷了,光靠美貌就能讓齊修遠這樣的男生費神費力。對於他的執著,我深受感動,我不禁點了點頭。
我發誓,我絕對不是為了那一個學期的午飯。
我特地去網上搜集了各種告白的方法,還不惜虛心向舍友請教,將結果一一告知齊修遠,並附上一句:“劇透一下,情敵有點多,你自己加油!”
大概是被我如此用心的行為感動,齊修遠連夜給我打了一通電話:“要不這樣吧,你幫我追裴婷婷,我幫你搞定沈溱,怎麼樣?”
“想什麼呢,沈溱那樣毒舌的男生,才不是我的菜呢。”我被齊修遠的話堵得有些難受,我自問對沈溱的喜歡表現得很收斂,甚至是毫無體現,怎麼連這個跟我認識不到兩個月的男生都發現了,莫不是男生也有第六感?
齊修遠並不打算留些懸念,隔著屏幕哼了一句:“行了吧,也不知道是誰,在沈溱告白那天,隻敢偷偷躲在牆角背後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沈溱常說,大度是我少有的優點,對什麼事都不愛計較。我沒告訴他,把自己喜愛的事物大方遞給他人這種聖心,是孔融和上帝那種人物才能做得出來的事情,可我不是大度讓梨的孔融,也不是客觀公正的上帝。
所以我也會難過,也會小肚雞腸,這大概就是我明明知道沈溱喜歡裴婷婷,卻還答應齊修遠幫他追婷婷的原因。
我看著沈溱將我替他精心挑選的鮮花遞向裴婷婷時,沒忍住哭出了聲。可我沒想到,居然被齊修遠看到了。
好丟人!這是我腦子裡唯一的反應。
齊修遠恨鐵不成鋼:“陳草莓同學,你能不能有點出息,喜歡一個人有什麼錯?能不能拿出你懟人時的勇氣。”
少年不知道,我之所以將喜歡沈溱的事埋在心底,並不完全是因為我慫,而是因為我知道沈溱的眼裡和心裡都隻有裴婷婷一個人。哪怕我的名字沒有那麼土,長得也比現在好看,在他眼裡也和普通人沒有什麼區彆。
我也幻想過,自己會是言情小說裡風風光光的女主角,是眾多深情男生的全世界。可是很遺憾,我不是帶了光環的女主角,也不是少年們的全世界。
所以我還是慫一點吧,起碼半個青梅竹馬,聽起來會比熟悉的陌生人要好聽一些。
4
當你沒有勇氣去做一件事的時候,你所遇到的人裡麵,總有一個人會願意推著你往前走。
於我而言,齊修遠就是那個推著我走的人。
沒給我時間拒絕他提的建議,他已經率先有所行動。在學校給出的外出實訓推薦表上,填上了我們幾個的名字。
“不用謝我,我也是為了我自己著想。”在我一臉怨恨地細數實訓需要的東西時,齊修遠抱著一雙手,倚靠在牆上,如是說。
我皺了皺眉,說:“我總覺得你在變相地給他們倆創造機會。”
齊修遠不置可否。
算了,畢竟實訓的機會也不是隨便就能拿到的,就當作是,齊修遠為了我將來的記者事業,貢獻了一份來自年級第一的力量。
實訓的內容就是:跟著帶隊的老師一起下到鄉下,拍一個紀錄片。
同行的一共八個人,在田間較為狹隘的小路上,大部隊被拆分成兩兩一組。
我和齊修遠,沈溱和裴婷婷。
我們跟在兩人身後,齊修遠沒忍住湊近我耳邊,細聲說:“怎麼辦,我越看越覺得他們倆很般配,要不咱們倆還是揣著明白裝糊塗,彆破壞了吧。”
雖然揣著明白裝糊塗這種事,我乾得也不少,但是‘戰爭’還沒開始呢,齊修遠就說這種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的話。原諒我,我屬實是聽不得,所以我義正言辭道:“齊修遠同學,請你記住,你以後忘不掉的遺憾,絕不會是因為時機不足,而是因為你那數不儘的猶豫!”
我當時說得大義凜然,卻沒想到不久之後,這句話又被齊修遠很好地用回到了我的身上。
“設備給你,主動去邀請他幫你拍照。”在村裡住下的第二天下午,齊修遠在閒暇時刻將多餘的相機遞給我,徐徐道。
理由是:“網上說要珍惜獨處的機會。”
齊修遠:“你去吧,我去搞定裴婷婷。”
沒等我羞紅著臉說一句:我不敢,我害羞。齊修遠已經將一旁的裴婷婷約離了現場。不知道是因為第一次以這樣的心情同沈溱說話,還是因為齊修遠和裴婷婷兩個人站在一起,畫麵實在是過於美好,讓我覺得有些愧對沈溱,我心底竟莫名有些堵得慌。
“加油!”見我還屹立不動,齊修遠朝我比了一個手勢,用口型說道。沒辦法,我隻好趕鴨子上架,拎著相機朝沈溱走去。
“怎麼樣怎麼樣,有沒有什麼效果?”當晚,齊修遠發微信這樣問我。
我鬱悶著一張臉回了他‘彆提了’的表情包。
都怪齊修遠的好計謀!成功地讓我又吃了一回癟。
我走到沈溱麵前時,還未來得及說一句:“沈溱,你有空幫我拍個照嗎?”就被他接下來的動作給噎了回去。
沈溱雙手放到我的肩膀上,推著我往架好的那台攝像機走去,一邊推一邊說道:“陳草莓,過來幫我看看這個鏡頭拍得怎麼樣?”
沒辦法,我隻好將嘴邊的話收了回去,老老實實地幫他看實訓成果。
“拍得不錯,比之前好多了。”看完後,我衝他比了個大拇指,誇讚道。
“那當然,我可補了不少功課。”男生驕傲的仰起頭。在看到不遠處兩人細聲交流的模樣之後,又垂了下去,“就是不知道她能不能看到我的進步。”
我愣了一下,已經衝到嗓子眼的那句:“那你呢,要不回頭看看我?”又被理智強行摁了回去。
我朝沈溱扯出一個難看的微笑,笑著說:“那你可得好好努力了,我們家婷婷隻喜歡比她優秀的男生哦。”
5
“哎,要不你試著換一個目標吧。”
聽完前因後果,齊修遠深深地歎了口氣,他意味深長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如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