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單一片雲 我始終認為,像倪聽意這……(1 / 2)

你是我的無儘夏 喻葡萄 10591 字 11個月前

在往後的許多年裡,或許認識倪聽意的人都不免疑惑,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他這樣無趣的人?在本該熱烈肆意的年紀,他卻過得平淡如寡水,似乎再大的波瀾都掀不起半點風浪。隻有我知道,他其實也隻是一個一害羞就容易臉紅的少年。

——梁燕的日記

1

在我第三次來到洱海時,這裡終於下了一場雨。

我特地選了第一次來時住的那家民宿,木製的小樓同院子裡栽滿了的向日葵一樣,和推開窗就能瞧見的洱海相得益彰。

雖然大多時候,我都會選擇坐在窗邊靜靜的享受著前方吹來的微風,不參與那些熱鬨的活動,但來了這麼多次,民宿的老板娘也對我有了印象。我走到前台辦理入住時,她衝我笑了笑:“有幾個月沒來了,這次準備玩幾天啊?”

我搖搖頭說:“不確定,還沒想好。”

“正巧之前的便利貼活動還沒結束,你可以去看看。”她比我大了整整十歲,為人很是熱情,比起老板娘,我似乎更願意稱呼她一聲梁姐。

吃完晚飯後,才將將六點,雨過天晴的天空像是帶著些許歉意,試圖用漫天的橘紅色來彌補遠道而來的旅人們。比起站滿了遊人的湖邊,此刻更為吸引我的,是院子裡那棵被風吹折了的向日葵。和其他棵相比,它顯得有些格格不入。我轉身從包裡掏出相機,剛想記錄下這個場景,不料畫麵裡卻多出了一個穿了一條淡綠色長裙的女生。

她將折了的向日葵扶起來,再用一根粗一點的繩將它掛在一旁的樹上,以此來維持它的生命。

我按下快門,記錄下了這個瞬間。

女孩的舉動,突然讓我想起了我第一次來洱海時,在那張便利貼上留下的文字——希望不會一直糟糕下去。

那時的我,整個人頹廢不已。

我今天再一次去看的時候發現,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上麵多了一條回複,筆跡歪歪扭扭的,寫著——所有事情的結局都會是好事,如果它暫時還不是,那就是你還沒有看到最後。

右下角還畫了一隻小燕子。

我想,留下這句話的人,大概也和這個熱心的女生一樣,樂觀、美好。

“你是在拍我嗎?”樓下突然傳來一陣聲音。

我思緒過於入迷,竟忘了將相機收起來了,我以為她會介意,剛想說一句:抱歉,我這就刪掉。

不料,女生看著我愣了幾秒之後,衝我笑了笑,露出兩個很好看的梨渦,說道:“會攝影的人很棒喔。”

我愣了愣,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唯一聽到的一句:你很棒哦。居然來自一位素昧平生的陌生人。

我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彆扭的說了句謝謝,就想關上窗。

“我們正準備燒烤,你要一起嗎?”她叫住我,伸手指了指一旁還沒架起來的工具,笑道。

“不……”

“彆客氣,大家都是出來玩的,開心最重要啦。”我剛想拒絕,一旁站著的老板娘也開了口。

推辭不開,我隻好悶頭下了樓。

傍晚的洱海褪去了白日的燥熱,晚風吹得很是溫柔,這大抵就是我多次選擇駐足於此的原因吧。

“倪聽意?你的名字很好聽耶。”我在給手裡的掌中寶刷辣椒時,女生拍了拍我的肩膀,問我叫什麼名字。我愣了兩秒,我沒想過要在這裡認識任何人,可女孩的眼裡滿是好奇,我最終還是和她交換了名字。

我笑了笑:“你的名字也不錯,梁燕,三願如同梁上燕,歲歲常相見,寓意很好。”

“本來很俗的兩個字,被你這麼一解釋,好像是好聽了許多。”女生將手裡烤好的雞翅遞給我,微風拂起她的頭發,讓我看清了她臉頰兩旁的的梨渦,她突然站起身,回頭衝我道,“你一定是一個很溫柔的人。”

是嗎?

如果你真的認識我,你大概不會這樣覺得。

我心裡這樣想。

2

後來我才知道,原來梁燕是民宿老板娘的親侄女。

隻不過她一直和奶奶住在桂林,暑假才有空到遠嫁的姑姑家散散心。

“倪聽意,你願意幫我拍張照嗎?我用鮮花跟你換。”第二天一大早,梁燕站在院子裡喊我,懷裡還抱著很大一束向日葵。見我開窗,她騰出一隻手來衝我晃了晃:“我是梁燕,還記得我的名字嗎?”

“我每天都會給自己拍一張,但是我覺得你拍的應該會比我自己拍的要好看。”我舉起相機將她的笑容定格時,她這樣講。

我問:“為了記錄生活還是?”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笑嘻嘻的回答:“是呀,每天都枯燥得很,總要想辦法讓自己開心才好。”

我突然很羨慕梁燕的心態,這樣開朗的性格是我從小就沒有的。

而這一切全都源自於我9歲那年,爸媽的婚姻關係破碎,因為他們倆的工作原因,我沒能跟任何一個人走,而是被丟給了原本就不是很喜歡我的嬸娘家撫養。

再後來,因為學業,我孤身一人出國待了四年,因為沒什麼朋友,所以我漸漸地,變得沉悶,成為了真正意義上的透明人。

不巧的是,這樣的性格一直延續到現在,讓我習慣了一直沒有朋友的生活方式。

所以在梁燕說出那句:“如果你願意,我想和你做朋友。”時,我愣征了許久,我沒想到這麼久以來,第一次主動提出要和我做朋友的人,居然會是一個比我還要小兩歲的小姑娘。

“畢竟溫柔總是很能吸引人的。”她笑。

往後的許多天,梁燕都會來找我幫忙拍照,酬勞就是她手中的那束向日葵。

雖然民宿背後的一整片地裡都種滿了向日葵,但按照梁燕這個每天摘一朵的速度,我還是不免會擔心院子都會被她薅禿了。

對此,女生倒是滿不在意:“我拿的都是花期快要過了的,不影響。況且很多東西是不會等人的,我想要留住它的美好,就要抓緊時機,而不是一再猶豫。”

不等我接話,她突然衝我笑了笑:“吃糖嗎?我請你。”女生不知道從哪掏出了兩顆西瓜味的水果糖,遞給我。

“謝謝。”

“不客氣,但是作為回報,不如……”女孩湊近,笑容狡黠,讓我總覺得自己好像進了什麼圈套。

我下意識後仰,卻忘了自己的後方沒有倚靠的遮擋物,短短幾秒鐘的時間,我摔得毫無形象可言。

好在都是草地,才不至於臉上掛彩,唯一有變化的,是梁燕的笑聲——看見我如此狼狽,她笑得格外大聲!

梁燕一邊扶起我,一邊笑:“我隻是想說不如你笑一笑吧,不願意就算了,你倒也不用給我行這麼大個禮吧。”

“明明是你突然湊近……”我冷著臉,剛想反駁。

女生撐著下巴,開始認真的打量我:“倪老師怎麼這麼不經逗啊?”

像是被這個稱乎戳中了哪根神經一般,我神情一僵,有些微愣:“乾嘛突然這麼叫我?”

梁燕站起身,依舊在笑:“沒什麼,隻是突然覺得適合你。”

素昧平生,但梁燕的陽光,似乎對我有種莫名的吸引力,或許樂觀的人大抵如此,總能讓人忍不住想要向她靠近。

我也不例外。

3

可我畢竟還有工作,不能在洱海久待,臨行前一天傍晚,梁燕抱著半個西瓜,敲響我的房門,問我:“你會騎電動車嗎?”

“會”我認真的點了點頭,如是說。

“走,出門。”緊接著,她將半個西瓜遞給我,不由分說的拽著我的衣角,將我從房間拎了出去。她同姑姑借來了一輛白色的小電動車,要我載她在洱海繞一圈,酬勞是那半個西瓜。

太陽還未完全落下,和來時一樣,漫天都是橘紅色的晚霞,就連不遠處的蒼山也是這個顏色,像極了難得一見的日照金山。

樹枝微揚,梁燕坐在我身後,時不時地用勺子將西瓜遞到我嘴邊。

“倪老師,你說世界這麼大,我們還會遇見嗎?”梁燕突然這樣問我。

我想了想,笑著答:“會的。”我們一定會再遇見的。

路邊賣花的小攤很多,梁燕戳了戳我,示意我停下。她向老板借來紙筆,不知道在寫些什麼。沒一會兒,女生便笑意盈盈的捧著一捧包裝精美的向日葵走向我。晚風輕輕吹動她淡綠色的長裙,那一刻,我突然想到一個時常會夢到的人。

但我始終無法看清她的模樣,隻知道她很愛笑,很喜歡綠色的裙子和開得正好的向日葵。

梁燕走到我麵前,衝我笑:“你大老遠來一趟,作為朋友,我沒有什麼可以送你的,我喜歡花,那就送你一束花吧。”

“我們之前是不是見過?”我答非所問的問她。

這麼聽起來似乎確實有點狗血,但是我必須承認,從第一次見到梁燕開始,就有種莫名的熟悉感。

我說不清。

女生愣了愣,好一會兒才笑著回答我這個無厘頭的問題:“或許吧,世界這麼大,誰能說得清楚呢。”

“說不定是倪老師長得太好看了,我之前在哪見過,然後沒忍住逗過你呢。”梁燕又開起了玩笑,沒一會兒,她突然換上一個委屈巴巴的表情,單手叉腰,抬頭看著我,“你是不是不喜歡我的花,所以故意變換話題?”

“你要是不喜歡或者嫌麻煩也沒關係,花可以扔掉,但便利貼一定要留著,並且現在不能打開!”我還未來得及搖頭說我不是這個意思,她又補了這麼一句話。

怕她誤會,我趕忙搖頭:“都不扔,我拿回去插起來。”

她噗的一聲笑了出來,這次我看出來了,我剛剛的模樣,在她眼裡估計像極了愣頭青!

回去的路上,梁燕抓著我的衣角,又問:“倪聽意,你知道為什麼我要讓你出來陪我吹風嗎?”

我搖了搖頭,說不懂。

她也沒再說話,回到民宿的前一刻,我聽到身後的她輕聲說了句:“因為一起吹過晚風的人,會記得很久很久。”

高鐵上,我越想越覺得,梁燕生得眼熟,或許我們真的是舊相識。

那一刻,我突然很想問問她。

可這時我才發現,我竟然真的信了她說的那句:“我們有緣分的話,會很快見麵的。”從而忘了留下她的聯係方式。

我打開藏在花束中間的便利貼,梁燕的字寫得龍飛鳳舞的,我認真看了好一會兒才看明白她寫的內容。

她寫——倪老師,願你始終向往光明,對理想忠誠,對未來期待,對生活熱愛。

右下角還畫了一隻小燕子,和在民宿裡那張便利貼上留下的一樣。

原來那句話就是梁燕留下的。

積極,陽光。

是她的風格。

4

自那之後,我有一年左右,都沒在見過梁燕了。今年夏季,我和之前一樣,照常去了一趟洱海,當我問起時,老板娘說梁燕在我離開之後沒幾天,就回桂林去了。

梁燕說我們會遇見,卻沒告訴我是什麼時間,什麼地點。除了洱海,我竟想不出任何一個我們可以再次遇到的地方。一年之內,我去了兩次,同樣住在那家民宿裡,可惜我都沒能見到那個身穿淡綠色長裙,捧著一束向日葵笑著喊我拍照的女生。

每天都重複著三點一線的日子過得很快,我原本以為再也不會碰到梁燕了的,也可能真的就像她說的那樣,我們還算有緣分,所以才會讓一年半載都不會踏足一次花店的我,在花店門口遇到她。

彼時她正學著大人的樣子,雙手叉腰,佯裝凶狠的教訓著貪玩偷花的小孩:“下次不許偷了,記住沒?”

“倪老師?”轉頭瞧見一旁站著的我,她有些驚訝。

梁燕說自己是恰好路過花店,被一束開得正好的向日葵吸引住了目光,小孩貪玩,將許多花瓣扯得一塌糊塗,她看不下去,出麵教訓了幾句,卻沒想到能碰到我。

雖然認識的時間不長,但怎麼說也算是久彆重逢,作為東道主,我請她去吃了廣州有名的鴿子飯。

飯桌上,她笑我一年不見,身上又恢複了那股生人勿近的氣質。

我問她怎麼會突然來廣州,她打了個哈哈,隻道自己是來旅遊的,恰好路過花店,沒想到就遇見了我。隨後吹了一口額間的碎發,湊近我,輕聲道:“原來倪老師記性不差啊,時隔這麼久,居然還能一眼就認出我這個陌生人。”

不知道為什麼,她刻意將陌生人三個字咬得很重。

這一年內我的病情有了很大的好轉,主治醫師沒有再給我用過電休克療法,記憶力確實好了不少。

“你手上這根手繩,能給我看一眼嗎?”隻當她方才的話是在開玩笑,我沒太在意,反而被她左手手腕上戴著的紅繩吸引住了目光。我好像也有一根類似的。

“在這之前,我想先問你一個問題。” 梁燕沒點頭也沒搖頭,而是突然喊我的名字,“倪老師,你喜歡我嗎?。”

“嗯?”

我還沒反應過來,女生便將頭埋了下去,抿著唇,說了一句讓我極為疑惑的話:“倪聽意,你從來都抓不住機會,你真是全世界最拿不出手的膽小鬼。”

很遺憾,這句話的意思,我沒懂。

但是有一點我是可以回答的,我好像確實喜歡梁燕。

或許是第一次見麵時開始的,或許更早。

吃完飯,我送她回酒店的路上,還是沒忍住問出口:“梁燕,我們是不是很早之前就認識了?”一見鐘情什麼的抓馬劇情,我一向是不相信的,可偏偏她給我的感覺著實不像一個沒見過幾次的陌生人。

我思緒良久,依舊沒能從大腦裡挖出一個猶如梁燕般驚豔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