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是利箭劃破黑夜的呼呼風聲。她隻敢緊緊伏在馬背上。不知過了多久,馬蹄聲漸漸輕了。她這才敢悄悄掀起帽子一角四處張望起來。
“剛剛我們是怎麼逃出來的?”見這次真的沒有追兵了,搖光鬆了一口氣道。
“佛曰,不可說,不可說。”林易調皮道。
搖光氣結。
“呐,先這樣,再這樣,再然後這樣,然後我們就出來了唄。”
搖光:…………
這說了跟沒說有什麼區彆???
“現在動靜鬨得這麼大,我們還怎麼去麗華苑啊!”搖光噘嘴,她有小情緒了。
多事的盧保江!她心裡暗暗氣道。
“尊貴的公主殿下,但凡你抬頭看看這是哪,也不會問出這句話。”林易無奈。他又想翻白眼了。
搖光抬頭,隻見銀白月色下,是磚紅的圍牆圍了一圈,畫棟屋宇的一角同桃花的枝乾一同從圍牆中伸出來,那隻搖光小時候親手掛在屋角的鈴鐺也在月光下泠泠搖曳著。
搖光看得有些呆愣。
“愣著做什麼?進去呀!”語畢,林易飛身帶著搖光一同悄然入了麗華苑。
麗華苑以前其實不叫麗華,而是叫“梨花”。據說當初這裡一直住著先皇的一個愛而不得的女人,那個女人不僅愛梨花,她的人也像梨花一般清雅恬淡。後來一場大火帶走了這裡的一切,那個女人和滿院的梨花就這樣枯萎衰敗在逃不出的宮苑裡,焦炭般地被牢牢釘死。先皇聞此,哀痛不已,命人重建此院,以為緬懷。
後來搖光的父皇李明鐸榮登大寶後,覺得梨花苑雖是京都的一個皇家彆院,但是滿園雪白的梨花和這個並不淒美的故事傳說多少有些晦氣,國師稱桃樹驅鬼驅邪,能驅散掉慘死女人的怨氣,於是李明鐸改“梨花苑”為“麗華苑”,並命人將滿苑的梨樹全部挖掉改種了桃樹。但因為新皇一直不太喜歡此地,所以很少會過來,這麼多年過去了,漸漸地,麗華苑疏於打掃,就顯得有些荒蕪了。這些旁逸斜出的繁茂桃枝,就是佐證。
搖光直奔後院那片桃林而去。
四月本已算是盛春,但由著麗華苑的地勢較高,再加上周邊幾無人煙,因此這一樹樹桃花正茂密地開著,在月光下對著搖光盈盈展著笑臉。一陣春風吹過,桃花瓣輕輕隨風招展,連每一片葉片的褶皺都施施然舒展開,好不愜意。
搖光邊聞著這桃花的沁香,邊蹲下身挖出當年在樹下埋的桃花釀來。
“呼——還好都在。”搖光歎息著。
“今日我們隻取一壇吧。”林易不著痕跡地阻止了搖光想要將兩瓶桃花釀都取出的動作。
“還有一壇等你大婚那日再取?”搖光側臉望他,疑惑地朝著林易眨了眨眼。
林易輕笑出聲:“單純是因為你白日裡喝了酒。這一壇夠我倆喝了,剩下的,下次再來。”
搖光不置可否。
酒香四溢,讓這一片春光陷入更深的沉醉中。
“說說吧,你們是不是回去以後吵架了?”
搖光不語,隻飲了口酒,癡癡地望著春風裡搖曳的桃花。
“是因為我所以鬨得都不高興?”林易追問。
“容與,你看,這樹桃花真美,和當初我們埋酒的時候一樣,月夜融融,春風溫柔。”搖光頓了頓,繼續道,“我隻是今天突然想明白了一些事情,有些東西,隻有經年,或許才會完滿。就像這壇桃花釀,我們埋它的時候這不過隻是普普通通的女兒紅罷了,現在時移世易,成年累月的沉澱下來,才有了這撲鼻的香味。這不是酒香,這是時光的味道。”
“所以呢?你想說明什麼?”
“所以啊,所以有些東西,是強求不來的,尤其是像情感這種,沒有年歲的洗禮雕琢,又怎會刻骨銘心呢?”
“那照你的說法,似乎我倆如果不在一塊,就應該毀天滅地、人神共憤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隻是在說……”
“你無非就是在說,你跟宗續在一塊時間尚短,所以你沒有自信他會把你真正放在心上。”林易打斷她的話,“但是你要明白,不是所有東西都隻能憑借時間長短才能衡量它的價值,人事是這樣,感情也一樣如此。”
林易又飲了一大口,隨即摸了摸搖光的頭:“你難道對自己連這點信心都沒有?才貌權勢如此,怎可能綁不住一個男人的心?”
“我若真像你說的那般好,那當初你為何不娶我?”
“若我想娶,你願意嫁嗎?”林易在這一瞬突然覺得,搖光是不是今天酒喝多了犯渾,連這種胡話也能脫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