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龍皇帝煩躁地撓了撓頭,無語裡帶了點羞憤。他看著台下麵色有異、小聲交頭接耳的眾臣,故意清了清嗓子、咳了兩聲,文臣武將們這才收斂起打量宗政明的目光,也收了議論的勢頭,個個正襟危坐起來。
“宗愛卿”,皇帝這口一張,硬生生給宗政明拔到了“愛卿”的地位,於是乎宗政明受寵若驚起來,恭敬等著皇帝的下文。
“駙馬是不是許久沒回過宗府了?既然如此,等會下了朝,你便同我一同去公主府上看看駙馬跟搖光吧。”
“是,謝聖上隆恩!”本來聽說了宗續有疾,宗政明心裡便擔心憂慮,卻無奈自己這個兒子這高枝太高,彆說想讓他回宗府小住,就連自己這個當爹的外臣也是無召便不能進公主府的,所以本來正愁著要怎樣才能去看看宗續的狀況,皇帝這個邀約就像及時雨一樣解了宗政明的燃眉之急。宗政明驀地有幾分感激眼前這個高高在上的皇帝來。
暗自鬆了口氣的還有盧保江。
既然公主安然在府,那這耳墜便不是公主的,那夜奔之事便與長公主無關,所以林易這次是插翅難逃了。
盧保江看皇帝一副想要揭過此事的樣子,突然高聲道:“既然駙馬之事已有定論,還請聖上給林易之事一個說法。”
“說法?”皇帝突然笑了,“朕能給你什麼說法?”
“你的意思是要逼著朕,也順帶去林易府上看看林大將軍?盧保江,你是不是好日子過夠了,忘了誰是君、誰是臣?朕養你是為了讓你替朕分憂的,不是為了讓你給朕添堵的!”
盧保江被皇帝劈頭蓋臉的一頓罵罵得有些懵,嘴上卻仍是不鬆:“林將軍身為軍中將領,卻目無軍紀,私闖宵禁,聖上若是不對他處以責罰,無以明軍風、振軍綱!還望聖上以大局為重,莫要因個人情感而蒙蔽了雙眼!”
李明鐸被盧保江這番不怕被砍頭的話氣得雙目通紅、七竅生煙。
他居然敢!他居然敢逼君!!!
要說林易,皇帝怎能對林易沒有幾分感情呢?當初他可憐林易年紀輕輕就喪父喪母,於是給他近乎皇子的特權,允他隨意進出宮中,至今那塊內宮腰牌仍在林易手裡。一開始,皇帝對林易是可憐有餘,要說愧疚,倒是也有那麼幾分;後來皇帝去搖光那裡的時候,也常常看到林易,有時也會同他攀談幾句,漸漸也就對著林易生出了幾分舐犢之情來;再後來,自從林易去戍邊之後,他看到邊關不斷傳來的捷報,和百姓們口裡“戰神”的讚譽,他對林易更多的卻是多了一層忌憚和不安。
因此,皇帝對林易的情感是極其複雜的,但這並不妨礙他在聽到盧保江類似於逼迫之類的話語時的憤怒——於他而言,林易是他一手養出來的,這棋子是拋是下、是丟是碎,也隻能由他來定奪,還輪不到一個微不足道的臣子說三道四。現在,盧保江的逼迫反倒是激起了自己的憐憫和愧疚之心,他今早在憤怒中生出的除掉這顆棋子的念頭,就這樣被他自己生生抹殺了。
至少此刻,他不願意再如之前知道他是如此得民心之後所想的那樣,即使不除之而後快,也要從他手裡奪些兵權、讓他蛻層皮了。
小懲大誡,足矣。他自信能掌控住林易這個毛頭小子。
就算林易再是威名赫赫的戰神又如何?林易這孩子不僅喜歡到處胡鬨,而且還重情。想到昨晚探子入宮的密報,皇帝眯眯眼,自己既然手握這張王牌,就不怕控製不住他。
這棋局,怕是要變一變。
於是皇帝從龍椅上站起身來,施施然走到了跪著的盧保江麵前。
望著眼前這個跪在地上的執著男人,皇帝突然意識到他也不過是剛弱冠的年紀,身形卻絲毫未見少年人的單薄,反而壯碩且魁梧,於是開口道:“那依盧統帥的意思,林易之事,當如何處理啊?”
京都大街上,林易帶雲遙一路縱馬疾馳,所過之處,不知引起多少驚呼。
雖然林易少年時在京都名聲一向不大好,尤以言語輕佻、喜歡作弄人出名,但所謂“男人不壞,女人不愛”,林易那張俊俏的麵貌,和若想哄人不論何等甜言蜜語都能從他嘴裡脫口而出的語言天賦,讓他成為了京都少女第二想嫁的對象。這第一麼,當然是貌比潘安、溫潤如玉的宗續宗侍郎了。
但自從宗續成為了宗駙馬,娶了搖光長公主之後,京都姑娘們的芳心已然暗暗死了一次,畢竟不會有人傻到想去跟長公主搶人。於是那些哭嚎著要嫁宗續的姑娘們,轉而把熱切的目光投向了前去守邊的戰神林易那裡,於是乎,林易成了繼宗續之後的京都第一紅人。
雖然入京前,便有了林易帶回救命美人的傳聞,但是傳言畢竟縹緲無蹤,哪能同親眼看見林將軍美人在懷更讓人心碎?他們縱馬所過之處是京都最繁華的大街之一長明街,這一日,親眼見著林易懷抱美人的姑娘們的芳心似被疾馳的馬蹄踏碎成了渣渣。
其實回林府本有更近、更隱秘的道路可以走,但是林易刻意選擇了從這條人聲鼎沸的長明街疾馳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