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棠篇之死者不會說話 你真是神探呀!……(2 / 2)

許棠聽得差點笑出聲。

薑垚側身瞅了他一眼,然後問方安茹:“安茹姐,翠微樓在哪?”

“不知道啊。”方安茹說,“那地方我也不去啊。。。”

“翠微樓在西城,柳葉胡同。”趙斌說,他一看薑垚和方安茹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馬上辯解:“我也沒去過。隻是知道。那地方可是銷金窟,我這點薪水那去得起。”

“西城。離這兒好遠啊,劉鳳玉怎麼跑這兒來了?”薑垚說出了疑點。

方安茹搖頭,“這就是奇怪之處啊。”

“那女人八成早就盯上了老常了,老常就是命裡有此一劫。”胖老太太插話。

“哦?”薑垚和方安茹對視一眼,都笑了。

“對了,常慶年兩口子平常吵架嗎?”薑垚又問胖老太太。

胖老太太回想一番說道:“剛結婚那會不吵,但是沒幾個月就經常吵。您想那劉鳳玉過慣了風流日子,那受得了一天三頓柴米油鹽。那小妖精沒事就打扮地花枝招展,一出去就是一天。老常剛開始還跟她鬨,後來實在管不了,也就不管不問了。”

“那為什麼不離婚呢?”方安茹問。

“畢竟花了那麼多錢,再說了老常也一樣饞人家身子,男人不都這個德行。”胖老太太說得眉飛色舞。

薑垚撲哧一聲笑了起來,下意識地看向許棠。許棠連忙嘴動聲不出,“我可不是。”

薑垚咳嗽兩聲,“那最近一個多月常慶年兩口子有吵架嗎?”

“最近一個月?”胖老太太想了想,跟旁邊兩人嘀咕一番才回答:“您彆說,最近還真沒怎麼吵。可能是老常侄子來了,覺得不好意思了?”

“那劉鳳玉還是每天都出去?”方安茹問。

“出去,刮風下雨雷打不動。穿的那個豔,嘖嘖嘖,露個大腿,也不嫌害臊,真是傷風敗俗。”

薑垚與方安茹交換一下眼色。薑垚打開了自己的手包掏出三塊銀元,一人給了她們一塊:“麻煩您三位了。這個算是酬謝,您收好,可以回去了。”

“哎吆。”三位老太太眉開眼笑,嘴角都快咧到腦後了,接過錢歡天喜地地走了。

“安茹姐,你怎麼想?”

“這兩口子有點意思。”

許棠湊過去手捂著肚子,“兩位神探,十二點了半了,咱們是不是先去吃點飯?”又轉頭對鄭以暉說道:“鄭大哥,你餓不餓?”

鄭以暉笑著回答,“我還好。”

方安茹看看自己手表,“都沒關注時間。一不小心讓妹夫餓著了,這垚垚得多心疼。”

薑垚抬手在她胳膊拍了一下,“能不能正經點。”

04

許棠四人帶著趙斌就在街上找了一家小餐館隨意吃了點,飯後又休息了一小會。

“走吧?”薑垚說。

“走。”方安茹站起身來。

“哎?去哪?”許棠拽了拽鄭以暉,“老鄭啊,她們以前也這樣?”

鄭以暉笑著不說話,看來他早就習慣了。

薑垚和方安茹出門後就奔著對麵牆根下停著的黃包車、三輪車而去。此時正值中午,車夫們懶洋洋的靠在車座上打盹兒,見到有人走過來立刻站起來,點頭哈腰笑著問想去哪?

薑垚掃了一眼車夫,“你們中有沒有人經常送常家太太外出的?”

“有有有!”車夫們瞬間炸了鍋,大概是上午薑垚給老太太錢的一幕也被他們看到了。其中一名身穿汗衫、皮膚黝黑大高個漢子喊得聲音最大,“我我,常夫人最願意坐的車了。”

“哦?”薑垚衝他招招手,“你過來。”等著那名漢子來到人群前問道:“她為什麼願意坐你的車?”

“我的車收拾乾淨,而且我跑的最快跑的最穩。”

“你叫什麼?”

“小人劉三。”

“你的是三輪車?”

“對。”

“你最早從什麼時候就在這裡拉活?”

“得有三四年了,這一片我可熟悉了。”

“她都常去哪些地方?”

“哎吆,這可多了。戲院、飯館、舞廳、洋裝店。。。”劉三脫口而出。

“有旅館嗎?”方安茹問。

“旅館?有啊!安慶路金泰旅館,常太太常去。”

“哦?通常多長時間去一次?”

“多長時間。。。這麼跟您說吧,隻要是外出,十次有七八次都是直接去金泰旅館。”

“是嗎?嗬嗬。”薑垚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這麼頻繁看來真是常客。對了,常家那個年輕男人你拉過沒有?”

劉三撓頭,“呃,這個好像沒有。”

旁邊另一個車夫接口說:“我拉過,我拉過他!說來也巧,每次都是劉三先拉著常太太走了,隔十幾分鐘那年輕男人就出來了。”

“他都去什麼地方?”方安茹問。

“大通商行。”

“大通商行?”方安茹跟薑垚對視一眼,“這是最近一個月的事情?”

車夫咂摸著嘴想了想,“對,就是最近個把月對事兒,以前還真沒見過他。”

趙斌悄無聲息地湊過來小聲跟薑垚和方安茹說:“這大通商行也在安慶路,離著金泰旅館頂多三四百米。”

許棠聽出話裡彆樣的味道,難道常棟瑜跟劉鳳玉有見不得人的關係?

“行,沒有問題,謝謝你了。”薑垚說。

車夫劉三站在原地沒動,眼巴巴瞅著她。薑垚反應過來,馬上打開手包,翻了一通結果什麼也沒有,隻好問方安茹:“哎,你身上還有錢嗎?”

方安茹拍拍身上,“我今天包都沒帶。”

劉三眼神中流落出失望,他心裡清楚眼前這幾位的身份,真要是不給錢那他也不敢造次。

方安茹轉頭看鄭以暉,隻見他攤開手表示自己也沒帶錢。

“趙科長。”眼尖的方安茹馬上看到正在小步往後退的趙斌,“身上有錢嗎?”

趙斌眼睛咕嚕嚕直轉,苦著臉說道:“大小姐,我哪有錢。。。”

方安茹上去不由分說就搜他口袋,拿出錢包取了兩塊銀元遞給了兩個車夫。車夫自是喜不勝收告謝而去。

薑垚上去拍著趙斌肩膀,“給你報銷,我回去就讓人給你送警察局去。”

趙斌感激涕零,“薑小姐還是您疼和人。。。”

方安茹大眼一瞪,“怎麼了,你這是拐彎抹角說我剝削你嗎?”

趙斌哎吆一聲,雙手作揖一弓到地。薑垚把方安茹拉過去,“好啦,彆逗趙科長了。咱們還有正事要做。趙科長你就費心回去看著常棟瑜和劉鳳玉,記得給他們準備點吃點。”

“您放一百心就行。我一定好好看著。”

許棠無聊地走過去,“咱們又得去哪啊?”

“就你事兒多,跟著走就行了。”

方安茹故意調笑說道:“妹夫,是不是我霸占了垚垚,你有點無事可做啊?”

薑垚使勁擰了方安茹一下,隻聽她一聲痛呼,嘴裡不住的求饒,“我錯了,我錯了還不行嗎?我不說了。。。”

兩個人鬨了一會,方安茹抓著薑垚的手說:“辦案要緊,辦案要緊。”

薑垚這才放過了她,“鄭大哥,這裡離大通商行多遠?”

“不太遠,四五裡地吧。”鄭以暉回答。

“那咱們做三輪車去吧,天氣還挺好。”薑垚征求大家意見,獲得一致同意。

薑垚回頭跟車夫招手,“你們兩個過來,今天就拉著我們幾個跑跑路好不好,一人再給兩塊。。。給三塊吧。”

“好好好。”車夫高興的鼻涕泡快出來了,以前半個月也賺不了這麼多錢。

“我可說好了,去的地方不光有大通商行,體力不行可早說話。”薑垚說。

“瞧您說的,咱們是見天兒練出來的腳力,您幾位穩穩坐著就行。”

薑垚和方安茹坐一輛,許棠和鄭以暉做另一輛,四個人離開常記藥鋪前往大通商行。此時節正值暮春,草長鶯飛,萬物競發,一派生機盎然。許棠坐在車篷中,和煦的微風迎麵撲來,連每一個毛孔都覺得無比舒暢,不由得想到意外身死的常慶年和小偷,突然有了生命無常的感慨。

到了大通商行,一名吳姓經理迎接了出來,問明白四人身份後立刻請到了經理室,奉上了好茶。

薑垚也不囉嗦,直接問吳經理,常棟瑜人怎麼樣,為什麼會被辭退?

據吳經理說,常棟瑜為人機靈,有眼力見,嘴也甜,本來很有前途。但是他貪杯好色,喜歡出入煙花柳巷,久而久之揮霍無度,欠了不少外債,最後還被高利貸追到公司,為了公司聲譽就隻能將他給辭退了。

方安茹又問了最近一個月常棟瑜來過公司沒有?

吳經理回答,在門口見過他幾次,隻是他並沒有進公司,從黃包車下來後就往東去了。

鄭以暉小聲說:“往東正是金泰旅館的方向。”

從大通商行出來四人馬不停蹄趕往金泰旅館。

金泰旅館老板是一個四十多歲的女人,穿著一身豔麗旗袍,臉上濃妝豔抹。薑垚大致描述了一下兩個人的體貌特征,她馬上想了起來,取出旅客住宿登記薄翻了幾頁就找到了登記信息,本子上清晰寫著常棟瑜和劉鳳玉的名字。也不知道是這兩個人沒有腦子還是膽大到毫不避諱,竟然直接用真名登記。

“老板,你能夠記得這兩個人最早是什麼時候來的?”薑垚翻完了整本登記薄發現最早的記錄是一個月份。

“去年就來過,想不起來,應該是中秋節後吧,您要是需要我可以把去年的登記本找出來。”老板回答。

“那就麻煩了。”薑垚說話很客氣。

“不麻煩不麻煩。”老板打開了櫃子拿出另一本記錄。

薑垚、方安茹從頭翻看,基本每個周周一和周四常棟瑜和劉鳳瑜都到金泰旅店,最早的登記信息是在去年的十月十一日。

“這麼看來,劉鳳玉認識常棟瑜的時間遠遠早於常慶年呀。”方安茹說。

“那兩人一看就不是正經關係,那男人油頭粉麵,那女的一身風塵氣。”老板在一旁說。

“嗯,現在可以差不多能夠證明劉鳳瑜認識常慶年不是偶然。”

從金泰旅館出來,許棠已經佩服的五體投地,沒想到這兩個小妞真的有點東西。

“你們兩個早就猜到他們有不正當關係了?”許棠問。

“我沒猜到,我是在樓上聽垚垚說的。垚垚,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薑垚沒多想就回答:“眼神吧。男女之間有特殊關係,他們的眼神藏不住。”

“哦~~~”方安茹拉了一個長音兒,“懂了,我懂了。果然破案還是需要有生活經驗呀。”

許棠愣了一秒,馬上也明白了她的意思,再看薑垚,她的臉一片羞紅,伸手拽著方安茹,“你再亂說我就不理你,我回家去,你自己去調查吧。”

“彆彆彆,我不說了,咱們趕緊去下一個地兒。”

許棠心裡倒是美滋滋的,同時也驚歎薑垚的觀察力也太驚人了。

四人坐上了三輪車,一路往翠微樓走。翠微樓離得有點遠,中途薑垚和方安茹體諒車夫辛苦,特意停下休息了半個小時,請他們喝茶吃點心,把車夫感動得幾乎哭出來。

到了翠微樓是下午四點,但是這個點根本就不是青樓營業的時間段。門口有幾個小廝在打掃衛生,還有幾個護院抱著肩膀閒聊天。

到了這種場所薑垚、方安茹和許棠都有點拘謹,鄭以暉就走在最前麵,護院平常凶神惡煞,但是一看到軍人來了,立刻垂著手迎過來,小心的問道:“軍爺,您幾位這是。。。”

“我們是來查案的,要見見這裡的老鴇。”鄭以暉板著臉。

正說話時一個瘦長臉的男人小跑著過來,大驚失色地先行禮,然後討好的說道:“這不是鄭長官嘛,哎吆,還有方小姐和薑小姐,什麼風兒把您幾位給吹過來了。”能做風月場生意的人那眼睛都毒得很,顯然他一眼就認出麵前的幾人是誰。

“來找老鴇問點事情,既然知道我們是誰,那就前麵領路吧。”

瘦長臉男人滿臉堆笑,“兩位大神探能到我們這兒那可是貴足踏賤地,來來,您幾位跟我來。”

四人跟著進了院,一路上二樓,到了一個裝飾很富貴華麗的房間。瘦長臉男人安排丫鬟送來茶水點心,說道:“幾位稍等,我這就去請媽媽過來。”

許棠第一次到這種地方,無論在現代社會還是民國,因此格外好奇,從進門開始眼睛就忍不住到處看,薑垚隻是坐著,手裡拿著一顆瓜子在桌上不知道寫什麼;方安茹在屋裡轉悠,看看牆上的書畫;鄭以暉背著手站在門口出望著外麵。

“原來青樓是這個樣子啊?”許棠笑嘻嘻地說。

“不錯吧?”薑垚把瓜子仍了,“要不要待會找個清倌兒給你唱個曲兒?”

許棠立刻嗅到危險的氣息,正襟危坐,一本正經,“不感興趣,還是查案要緊。”

方安茹被逗得哈哈大笑,“哎吆,垚垚你的家教夠嚴格嘛,你看把妹夫給嚇得。”

薑垚隨手拿起幾顆瓜子仍她,“又亂說?”

“不說了不說了,哈哈。”

鄭以暉回頭看她們鬥嘴,笑著直搖頭,又對許棠報以同情的眼神。搞得許棠很費解,心說我也沒覺得薑垚管的自己很嚴格呀?

就在這時屋外傳來一陣笑聲,“聽說有貴人來了,我就說嘛,今天早晨我就看到喜鵲在屋簷嘰嘰喳喳。”沒一會伴著一股濃烈脂粉香氣,一個濃妝豔抹看不出歲數的中老年胖女人就飄了進來。她手裡拿著手絹半捂著嘴,臉上的肉因為過於熱情都抖了起來。

“呃吆,鄭長官,方小姐,還有薑小姐老身給您行禮了。”老鴇笑地跟要咬人似的,她看到許棠立馬說道:“還有一位公子,您怎麼稱呼?”

許棠正要介紹自己,薑垚就開口說:“他是誰不重要,我們今天過來是有事要問你。”

“哦,好。”老鴇回答。

“坐下說吧。”方安茹坐在薑垚身邊,指著對麵一把椅子說。

“好的。”

“你問?”方安茹對薑垚說。

“還是你問吧。”薑垚回答。

方安茹清清嗓子,“小鳳玉,以前是這裡的姑娘吧?”

老鴇眼睛一轉,“沒錯,不過幾個月前她就被人贖身了。”

“嗯。贖身之前她還有沒有彆的恩客?”

“這話兒怎麼說呢,咱們姑娘都是才藝雙絕,哪個能沒有幾個恩客呀。”

“有沒有一個年輕人,身高一米七五,膚色挺白淨,細長眼,梳著中分頭。”

老鴇想了一下,“有這麼一個人。”

“他叫什麼?”

“哎吆,好像姓常,對,就是姓常。”

方安茹衝著薑垚點頭,信息對上了。

“他最早是什麼時候過來的?”

“具體日子想不起來,有段時間了,應該是去年春天。”

“詳細說說。”

“哦。這常先生以來就看上了小鳳玉,兩個人也算是情投意合。這小鳳玉雖然不是咱們這兒的頭牌,但是那也是紅人啊。這常先生為了她也是舍得花錢。隻不過沒多久他就沒錢了,後來也就不來了。”

“小鳳玉是什麼時候贖身的?”

“二月,春節前。“

“贖身的人你還記得嗎?”

“記得,是一個其貌不揚的男人,看歲數五十來歲。來了之後頭一直低著,說話時眼睛也不敢抬,一看就是風月場上的新手。雖然他話不多,但是態度明確,就是要給小鳳玉贖身,最後我就要了他125塊大洋。從那以後老身就沒再見過小鳳玉,隻是聽其他孩子說好像是嫁人了。有福氣那,她能有一個好歸宿,我這個做媽媽也替她高興。”

許棠聽得直搖頭,心說你做的這生意本身就夠傷天害理了。

“你們這姑娘平常能出去嗎?”

“哎呀,您這話兒說得,我都是把她們當作自己家孩子,寵著那。。。”

“你就說小鳳玉以前有沒有出去的機會。”方安茹打斷老鴇的話。

“呃。。。有。。。小鳳玉聽話。旁人一周就一次,她兩次,周一和周四。晚飯前回來就成。”

“沒人跟著?”

“剛開始有丫鬟跟著,後來就不跟了。”

方安茹轉頭問薑垚:“有沒有要補充的?”

薑垚搖搖頭。

“行了,謝謝媽媽了。我們走了。”說著方安茹和薑垚站起身,許棠趕忙也跟著站起來。

“哎吆,您幾位這就走了?”老鴇說。

“怎麼?媽媽是想留下我們?”方安茹似笑非笑。

老鴇一愣,“我是想說你幾位吃個飯再走。”

“好意心領了,走了。”

從翠微樓出來四人站在門前,下午的陽光斜斜照過來,薑垚用手擋著光線,“好了,咱們可以去吃飯了。”

“不回去提審?”方安茹有點納悶,許棠也是不理解。

“給他們一晚上吧。”

“你這是發善心了?”方安茹笑道。

“我?這一晚上對他們而言恐怕不好過。”

方安茹愣了一下立馬給薑垚豎起大拇指,“有道理,牛。”

許棠仔細一想也明白了,今天晚上常棟瑜和劉鳳玉的確不會好過,倒不是警察為難,而是心理煎熬,那種對於未知的恐懼。

“明天在警局?”方安茹問。

“常記藥鋪吧。”薑垚轉身對鄭以暉說:“鄭大哥,晚上就麻煩你通知趙斌,明天上午十點讓他把人帶回常記藥鋪。”

“放心吧,交給我。”鄭以暉回答。

“那就吃飯去吧。”薑垚開心說道。

“吃啥?”方安茹、許棠同聲問。

“嗯,吃火鍋吧,好不好?”

“好。”大家都讚同。

薑垚小手一指,“走起。”

05

轉過天上午許棠陪著薑垚到了常記藥鋪,趙斌已經到了,方安茹和鄭以暉還沒來。又等了八九分鐘,方安茹的車才姍姍來遲。方安茹狀態不太好,好像剛睡醒,一路打著哈欠。

“你怎麼了?”薑垚問。

“昨晚一直做夢,三四點就醒了,一直沒怎麼睡著。”

“那你一會還行嗎?”

“放心吧,沒事。”

許棠跟著進到後院,一樓客廳中常棟瑜和劉鳳玉並排坐在沙發上,有兩個小警察一左一右看著。

方安茹徑直來到常棟瑜和劉鳳玉對麵坐下,薑垚搬了一把椅子坐在方安茹身後,許棠抱著肩膀在薑垚後麵溜達,而鄭以暉和趙斌站到了常棟瑜、劉鳳玉背後,另有兩名警察分列大門兩側。

突然被一群人圍起來,劉鳳玉顯得很緊張,而常棟瑜還好一些,不時抬頭看看周圍情況,但看得出來二人精神狀態都有點萎靡。

方安茹靜靜坐著目不轉睛地盯著對麵的兩人,直到把對方看地扭捏起來才開口說話:“家裡發生了這樣的事情,我也是很同情,希望節哀順變。”

“哦,嗬嗬,謝謝。”常棟瑜忙點頭。

劉鳳玉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傷心,反正眼淚刷地流下來,嘴裡哭喊著:“我的命好苦啊,老常一走扔下我一個人,這以後可怎麼過呀。該天殺的小偷啊。”

方安茹給趙斌使了一個眼色,趙斌一拍沙發背喝道:“彆哭了,好好回話。”劉鳳玉嚇得“吱”的一聲止住哭。

“常先生,你這西裝不錯,在哪做的?”常棟瑜身穿的是一身青色的西裝,腳蹬皮鞋,打扮光鮮亮麗。

常棟瑜呆楞幾秒,“和平路的萬和洋服。”

“手藝不錯。哎,昨晚常慶年出事時你穿的那身衣服放哪了?”

“在廚房盆裡用水泡著。”

“沾上了血了?”

常棟瑜想搖頭但是又點頭,“是,昨晚我救人給沾上了。。。”

方安茹對身後小警察說:“去看看。”

小警察轉身去廚房,幾分鐘後端著一個盆出來,裡麵泡著一套小褂,水還挺乾淨。

方安茹看了一眼,“你洗過了?”

常棟瑜神色慌張,“啊,是,我隨手洗了洗了。”

“愛乾淨是好習慣那。”方安茹笑道,轉頭又看向劉鳳玉,她正在用雙手使勁絞著手中的手帕。

“唉,常太太也是苦命人,好不容易有了一個安穩歸宿,誰能想到。。。唉。”方安茹搖頭歎氣,一臉同情狀。

劉鳳玉反應了一會才明白方安茹話裡的意思,臉色有點尷尬,她馬上用手帕遮住半張臉,嘴裡發出哭泣聲。

“家門突遭不幸,常先生,以後照顧嬸子的責任可就落在你的身上了,你們雖然毫無血緣,但畢竟也算一層親戚。”

“您說的是。我作為晚輩,儘心的事情自然是義不容辭,嗬嗬。”

方安茹點著頭,“常太太,你跟常掌櫃結婚多久了?”

“三個多月。”

“哦?新婚燕爾本是濃情蜜意之時。。。唉。。。”

“誰說不是。。。嗚嗚。。。我真是命苦啊。。。”

“常先生常來嗎?”方安茹轉向常棟瑜。

“沒。。。沒有。不常來。”

“那搬過來之前的上一次來是什麼時候?”

“我。。。想想。”常棟瑜有點慌張,“應該是過年的時候,初二吧。”

“這樣啊,親戚還是得多走動,越走越親,親上加親。”

常棟瑜臉色微變,但是也不敢反駁隻好假笑幾聲算作回應。

“常太太。昨晚常慶年跟小偷搏鬥之時,你是看到小偷刺了你丈夫兩刀嗎?”

“沒有。。。屋裡太黑了。我當時都嚇傻了,光看到兩個人影,然後老常就一身慘叫倒在了地上,緊接著另一個人影就從窗戶翻了出去。”

“是一聲慘叫?”

“對。。。啊。。。”

“按你的說法,常慶年中第一刀時是沒有發出聲音的?”

“我。。。”劉鳳瑜瞪大眼睛,身體不由自主轉向常棟瑜,結結巴巴辯解,“可能是我記得不清楚,我但是真的嚇傻了。。。”

許棠雖然已經猜到了案件真相,但是看到常棟瑜、劉鳳玉負隅頑抗時還是覺得挺有意思。但薑垚明顯更不上心,她正認真把自己長頭發卷在右手食指上。

“常太太,彆緊張,我隻是想還原現場。”

“小偷不都已經死了嗎?我丈夫就是被他殺的,你們為什麼還要繼續沒完沒了的問。”劉鳳玉突然爆發了。

許棠心裡明白,劉鳳玉心理防線有要崩潰的跡象,她的反應屬於惱羞成怒。

方安茹沒說話,看了一眼趙斌。趙斌心領神會,在劉鳳玉坐的沙發背上用力一拍,“問什麼答什麼。”

劉鳳玉嘴裡的話立刻憋了回去。

方安茹嗬嗬笑了兩聲,“我看過詢問記錄,據常先生說,你最開始聽到聲音是以為樓上在吵架,對嗎?”

常棟瑜點頭,“對。”

“那我比較好奇了,你是怎麼把兩個男人打鬥的聲音聽成一男一女吵架聲音的呢?”

“這。。。”常棟瑜愣住了,嘴角抽搐,“我。。。呃。。。我那時睡的正迷糊沒仔細聽。而且時間很短,又隔著樓板,所以聽錯了吧。”

“哦,是這樣啊。”

“常先生,你既然不常來,那你是怎麼知道你大伯夫妻經常吵架呢?”

“這。。。”

常棟瑜愣神的功夫,劉鳳玉搶先回答,“是我跟他說的。”他想攔已經晚了,無奈得唉了一聲,但是隨即氣憤得質問:“你這是詐供。”

方安茹嗤笑數聲,“是麼?”

劉鳳玉終於也明白過來,臉色變了變,“。。。方小姐,您到底想說什麼?彆拐彎抹角了。”

“常太太敞亮!”方安茹此刻就像一隻逗弄老鼠的貓,明明掌握對方生死,但是就是不一擊致命,“老話常說,老夫少妻坎坷多,雖然如此你也不能選擇跟你小侄親上加親那!”

劉鳳玉身體劇烈抖動,而常棟瑜猛地站起來,“你什麼意思?你不要血口噴人。”

這次都不用方安茹給眼色,身後的兩個警察立刻過來扯住常棟瑜胳膊將他摁在沙發上,厲聲喝道,“老實點。”

方安茹身體往沙發一靠翹起二郎腿,看看手表時間,“我也不跟你們兜圈子了。你們的故事一點都不精彩,還是聽聽我的版本吧。去年春天的一天,?一名常先生到了西城翠微樓,在那裡認識了一個柔情似水的女人,名叫小鳳玉,他們兩個情投意合。從那以後這位常先生就夜夜流連翠微樓。奈何自古青樓之地向來就是銷金窟,僅憑常先生那點微薄收入撐不了多久。常先生就開始四處借錢,但是借的次數多了朋友同事自然不會再相信他。迫於無奈他就去借了高利貸,但是那些錢也撐不了多久,很快又揮霍一空。小鳳玉愛惜情郎,就不準他再去翠微樓,而是改成每周一和周四自己前往金泰旅店與其幽會。這樣的好日子沒有過多久高利貸就追上門了,常先生自然無錢可還,高利貸那可不講理呀,在他公司當著同事麵將其爆打了一頓。他所在的公司擔心影響不好沒過幾天就把他辭退了,常先生無處可出隻能借住在大伯家裡。可惜啊,這位常先生不光不思報恩,反而將主意打到了自己獨身的大伯身上。大伯老伴兒死了,又沒有孩子,但是這麼多年經營藥鋪加省吃儉用家業攢也不少。於是常先生就設計讓小鳳玉假裝偶遇並借機勾引自己大伯。可憐的大伯哪經受的住小鳳玉的手段,幾個來回就拜倒她的石榴裙下了。沒多久他就在小鳳玉攛掇下給她贖了身,緊接著還結了婚。這下算是成全了兩人的奸情了。”方安茹頓了頓,“二位,這故事中的主人公,聽得可熟悉?”

常棟瑜跟劉鳳玉頓時臉紅耳赤,張口結舌說:“就算我們兩個有外情,哪又如何?常慶年的死跟我們沒有一點關係。”

方安茹笑了起來,“嗬嗬。不打自招,我還沒說常慶年,你倒是先提起來了。”

常棟瑜怒目而視:“你們究竟是什麼意思?”

“彆著急,我的故事沒有講完。”方安茹不急不慢的說著,“常先生和小鳳玉雖然奸情得逞,但是奈何常老伯身體很好,一時半會死不了,這可愁壞了常先生。就在二人無計可施的時候機會來了。一個風高月黑的夜晚,一個小偷摸進了常老伯家。常老伯驚醒後與其發生了搏鬥,住在樓下的常先生聽到聲音立刻往樓上跑,小偷情急之下掏出隨身的匕首刺傷了常老伯,然後翻身跳窗逃跑。常先生檢查大伯的傷勢後發現小偷那一刀並沒有傷及要害。就在這時,院子裡傳來一聲驚叫和落水聲。原來小偷也是倒黴,他本來想踩著院子裡的水缸跳到牆外,卻沒想到腳底打滑一頭栽進水缸之內。這一幕正好被樓上的常先生看到,他馬上趕到後院,發現小偷已經淹死了,而在地上遺落著小偷的匕首。常先生惡念升起,拾起匕首返回樓上一刀捅死了自己的大伯。”

“你胡說八道。”常棟玉暴怒不止,“你有什麼證據?”

“看來你已經知道故事中的主人公是誰了?”

“知道又如何,你有什麼證據說我殺人?”

“證據是嗎?來人,把凶器拿過來。”

一旁警察用盤子端著那把匕首放在方安茹麵前。方安茹戴上手套拿起那把刀說:“按照你的說法,小偷的刀是一直留在常慶年身體上,對嗎?”

“對。”

“既然如此,那這刀柄上的青苔是哪裡來的?”

“。。。什麼青苔?”

“我就說你是自作聰明。你發現小偷溺死後,撿起了掉落地上的匕首,你就沒檢查一下刀柄之上沾著青苔麼?”

“這。。。”常棟瑜啞口無言,但還是嘴硬,“說不定是他自己不小心沾到的呢?”

“在哪裡沾到的?”

“他。。。跳進來時刀蹭到的。。。”

“哦。可是他進來的地方是前院東牆向陽麵,沒有青苔那。”

“我。。。你。。。”常棟瑜有點語無倫次。

方安茹絲毫不給他反應時間,“我再問你,按照劉鳳玉說法,常慶年被刺傷後並沒有立刻死去,那麼按照常理人在受傷的狀態下,一定會下意識護住自己的傷口,手上自然也會沾到血跡。可是為什麼常慶年雙手手指正麵卻幾乎沒有血漬呢?”

“我。。。哪知道?”

“不知道是嗎?讓我來告訴你吧。常慶年受傷後有人再一次補刀。常慶年臨死之前死死攥住了對方的衣服、手腕或者胳膊,以至於把手指上的血都擦乾淨了。”

常棟瑜身形開始晃動,豆大的汗珠從額頭不停滲出。

“來人。”方安茹一聲厲喝,“把他雙臂衣服給我翻上去。”

兩旁警察立刻上前將常棟瑜按住,使勁把衣服往上一拽漏出了胳膊。

“嘩!”屋裡響起驚歎聲,隻見常棟瑜手腕及雙臂之上滿滿都是烏青的手指印。

方安茹冷笑一聲,“常棟瑜,這就是你大伯留給你的禮物。”

常棟瑜再也站立不穩,腳下一軟癱坐在地,劉鳳玉雙手捂臉哇的一聲痛哭起來。

方安茹把刀仍在桌子上,摘了手套,跟薑垚、許棠和鄭以暉比了一個“耶”的手勢。

薑垚終於不玩自己頭發了,站起身走到門口伸了一個懶腰,上午的陽光打在她的臉上,白皙的皮膚更顯通透。

“把人帶走吧。”趙斌吩咐兩旁警察,自己掏出了煙打算到屋外放鬆放鬆。

就在大家精神狀態都放鬆的時刻,原本癱坐在地的常棟瑜突然爆起,一把推翻了身旁的警察,右手抄起桌上的刀奔著薑垚就撲了過去,嘴裡大喊著:“都彆動。。。”

很明顯常棟瑜是狗急跳牆想要挾持薑垚逃出生天。

在場眾人無不大驚失色。許棠離著三四米,距離雖近,卻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隻能驚悚的叫道:“垚垚小心。”

薑垚眼睛的餘光掃到常棟瑜,愣神之時對方已經到了她跟前。薑垚身體原地一轉並後撤一步先避過了對方持刀的右手,隨即伸出左手抬起一把抓住常棟瑜的手腕,同時飛起右腳衝著常棟瑜膝蓋用力一踢。常棟瑜頓時站立不穩,薑垚借著他本身的衝勁,抓著他的手腕順勢往外一帶,隻見常棟瑜腳下大亂,撲騰幾步一頭栽到院裡,刀也飛了出去。院子裡警察見狀立馬一擁而上將其死死壓住。

“怎麼樣?”“有沒有受傷?”。。。。。。

許棠、方安茹、鄭以暉以及趙斌都衝過去圍著薑垚問。

薑垚拍拍手,不以為意的說:“沒事。就他那點本事傷不到我。”

“我知道你身手好,但是剛才看他拿著刀,我還是嚇死了。”方安茹連連拍著自己的胸口。

許棠剛才都嚇蒙了,上去仔細檢查一番確認薑垚沒事後才放下心來。但馬上想到難道薑垚這麼能打嗎?那當初第一次見麵。。。她怎麼沒反應呢?

薑垚看許棠還在發呆就安慰他說:“好啦,沒事。”

方安茹在一旁接話,“怎麼可能不擔心,妹夫剛才臉都嚇白了。這事真的怪我,沒想到他竟然想狗急跳牆。當真是可惡。來人,把他給我拖出去就地正法。”

兩旁警察看向鄭以暉。鄭以暉朗聲說道:“退出去斃了吧。”

警察得到命令後從地上拽起常棟瑜就往門外走,常棟瑜嚇得發出撕心裂肺的喊叫。

“都這麼隨意嗎?”許棠咂舌,這就是傳說中的草菅人命嗎?

“哪又怎樣?他本來就是罪大惡極。”方安茹不以為意。

薑垚終於看不下去,出聲製止了警察,然後說:“好了,彆逗許棠了,他那裡見過這些啊。”

鄭以暉和方安茹立刻哈哈大笑起來,許棠這才明白原來剛才都是開玩笑,無奈又帶點幽怨的口氣說道;“老鄭啊,沒想到你也有這麼不厚道的一麵。。。”

。。。。。。

幾名警察把常棟瑜和劉鳳玉押走。許棠聽到院門之外人聲鼎沸,正在好奇時趙斌走進來,“兩位神探,外麵來了好多記者,您二位出去拍個照?”

許棠莫名其妙,“啥意思?怎麼突然來記者了?”

薑垚說道:“做好事得留名嘛,對不對,安茹姐。”

方安茹滿臉小驕傲,“那是必須的。”

許棠跟著來到門外,各路記者蜂擁而上,有的拿著紙筆,有的扛著相機,對著兩位女孩一通猛拍,七嘴八舌的喊道,“兩位神探能說說今天案子嗎?”“聽說凶手已經抓到了,能說說怎麼破獲的嗎?”。。。。。。

薑垚和方安茹並不說話,兩個人隻是麵帶微笑迎著鏡頭,就好像參加電影發布會,女明星氣質十足。

趙斌從身後角落轉了出來,高舉雙手不停揮舞,嘴裡喊道,“各位記者朋友,都不要吵,聽我說,不要吵。。。”

等到場麵平靜下來趙斌繼續說道,“諸位記者朋友,如大家所見,就在身後的這間藥鋪之內,前天晚上發生了一起慘絕人寰、撲朔迷離、匪夷所思的人倫慘劇。但是,無論犯罪分子如何狡猾,都逃脫不了我們方小姐和薑小姐兩位神探明察秋毫的雙眼。新海隻要有我們的神探姐妹,那就永遠不會允許任何一個犯罪分子成為漏網之魚。但是,我們兩位神探已經累了一天了,現在需要回去休息,關於案件的信息由我來為大家一一解答,請大家放心,我一定事無巨細一一回答,好不好?來來來,拍幾張照片就讓開路,好不好?”

兩旁警察上前把人群分開,四人坐上了車離開常記藥鋪,許棠回頭看,隻見趙斌被記者圍在當中侃侃而談,心裡終於明白他的作用了。

按照方安茹的意思下午還要去靶場練槍,但是薑垚說自己太累了,要回去睡覺。四人在四平路分道揚鑣。

回到公寓,薑垚換了一身衣服,懶洋洋地躺在沙發上。

許棠想到剛才薑垚幾招製服常棟瑜的事情,猶豫了一會小聲問道:“垚垚,你這麼能打,可是咱們第一次見麵時。。。”

薑垚一愣,衝著許棠揮動拳頭,兩腮氣鼓鼓地說:“你還敢提?我當初要不是有事求你,你以為你能全身而退?”

許棠一把抓住她的手,“那我可是逃過一劫啊,要不你現在打回來?”

薑垚一拳打過來,卻如棉花般落在許棠身上,“現在舍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