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童念念眼珠子都要粘在地契上,趙絡澤不可察覺地輕翹嘴角,把手按在地契上。
“但在蘇州城主街做生意,絕不是易事,你一個小女子必然艱難重重,但我已經把夥計進貨安排好,等到你過來就能接手,我也能提點你,隻是......”
童念念警覺起來,“隻是什麼?”
果然,天底下哪有掉餡餅的好事。
趙絡澤頗和藹一笑,方才的滿眼淚水早沒了蹤影。
裝的,都是裝的。
“隻是我照顧你也名不正言不順,但犬子年方十八,我不敢誇口,但為人確實忠厚,小時候還和你定過娃娃親,不如你們二人成親,你住到府中,我們也是一家人,做生意也更方便些。”
話說到這裡,門扉一動,一個肥頭大耳,滿臉橫肉的男子走進來。
但他並不上前,隻是堵在門口,把去路堵死,兩眼不停望童念念身上瞭。
童念念被看得渾身不舒服,皺起了眉。
趙絡澤指著門邊的男子,微微一笑道,“正是犬子,趙武。”
說來奇怪,趙絡澤在外行商,滿臉透著精明勁。
但他兒子腰都快趕上水桶粗,臉上帶著凶狠又遲鈍的神色,麵頰上的肥肉堆出褶子。
趙絡澤嘴角上翹,猶如看待籠中困獸一般,胸有成竹地等待著她的答複。
危險的氣息在屋中彌漫開來。
童念念抿唇,把拳頭攥緊,心裡通透明白。
他應該是聽聞父親的死訊,知道她孤身一人,演一出雪中送炭,誘她上樓,實際是趁人之危。
算盤打得真響,怪不得父親臨死前念叨一個沒來往的朋友,原來是人家手裡還有自己沒交代清楚的房產。
房契上寫的是她的名字,官府查驗的時候也會露餡,他不敢占為己有,就假惺惺地提出結親。
等她真的嫁過去,成了一家人,房契就理所當然歸趙絡澤兒子趙武所有。
看一眼趙武便生出不適,想到若嫁給他,便湧上一陣惡心。
童念念揚臉問道,“如果我不願意呢?”
趙絡澤是有備而來,陰險一笑道,從箱篋中又取出一紙文書。
童念念定睛看去,竟然是她父親立下的字據,將她許配給趙武,白紙黑字,上麵竟然還有她父親的商印。
“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有你父親的商印,嫁不嫁可是由不得你了。”
童念念咬緊後槽牙,想著出門在外,也該各退一步,勉強扯出來一個笑臉。
“趙叔,您看這樣行不行,您看這個結親的契書也是十年前了,我父親越不能當麵作數,我把店鋪折給您當作賠償,咱們這個婚約呢,就當作是廢了。”
趙絡澤聞言揚起一個譏諷的笑容,一手按住地契,一手按婚契,露出獠牙。
“念念啊,我當年彩禮送去上好的金飾和幾大箱綾羅,按照規定,悔親該返還七倍,這鋪子也折兌不起。”
換言之,店和人,他都想要。
話音剛落,趙武拖著肥胖的身體,向她緩慢地一步一步地走近。
他要在這間屋子裡,把生米做成熟飯,讓她一介孤女隻能委身於趙武。
可惜童念念一向是吃軟不吃硬。
盯緊店鋪下麵是自己的名字,童念念悄悄握緊身下的椅子,把這個掄出去應該能為打碎趙武的門牙。
然後帶走婚契和房契,讓他落一個人財兩空。
她握緊椅子的手暗自發力,隻等著趙武近身上前。
叩門聲驟然響起,“童姑娘。”聲音溫厚平和,正是江懷卓。
在場的人都是一愣。
童念念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倏忽從椅子上彈起來。
趙武也停下了腳步。
在家時,父親告訴他想發財就得黑下心,麵對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姑娘他能黑下心。
但如果被人撞見,這該怎麼是好。
趙絡澤恨兒子的癡蠢,怒道,“攔住她,彆讓人進來啊!”
但來不及了,童念念已經霍然打開房門,並且拉進來了一位俊秀書生。
看著忽然被拉進來的局外人,趙絡澤不由得有幾分緊張。
童念念沒給江懷卓開口的機會,十指緊緊扣住他的手,側頭笑意盈盈地喚了一聲,
“卓郎。”
又回身向趙絡澤微微笑道,“趙叔,其實我已經成親了。”
趙絡澤聞言一驚,茶葉沫子嗆到嗓子眼裡,天崩地坼地咳嗽起來。
“卓郎是我父親為我選的,都說女不二嫁,沒有既許江家,又許趙家的道理,想來是我父親已經和您家退了親,或是手續沒辦妥,或是其中生了誤會。”
她莞爾一笑,“其中細節,我就不清楚了,還是等您百年以後去地下問我父親,但是地契上的名字清清楚楚寫的是我,想來是不會弄錯的。”
她收拾不起她爹留下的爛攤子,打算把麻煩往她含笑九泉的父親身上推。
她方才開門時向江懷卓比過口型,暗示過他,聽說讀書人都聰明,他應該明白吧。
她仍然放心不下,心臟在胸腔裡砰砰直跳,生怕江懷卓不配合,用力握緊江懷卓的手。
手上驀地一涼,江懷卓在衣袖中掙開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