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好像很愛玩遊戲,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白襯衫抿了口酒,眼眸中的光彩暗了暗,“—————你們也太天真了吧!”
口氣淡淡的,卻充滿侵略性的淩厲。
錢多多害怕了,身子顫抖著。
她從來都是個孩子,大大咧咧也總是在為我出頭,以為該做的就做了,該反抗的就反抗了。殊不知人生險惡,並非是你我所能想象到的。
“那——————那要怎麼樣!我們都不追究你了,你還想怎麼樣。”
錢多多硬著頭皮做著最後掙紮,望上他不經意的眼神,心瞬時便沒了底氣。
墨綠襯衫嗤笑出聲,好看的臉上漂浮著閃亮的光彩,但隨即而來的是陰冷。
他一點兒一點兒把杯子碼在酒桌上,開了一瓶酒像倒水一般倒滿。動作乾淨利落,一滴酒也沒灑出來。然後伸出一隻手,做請的姿勢。
我清楚我和錢多多有幾斤幾兩,她頂多半瓶啤酒就臉紅。我好一點兒,喝過一瓶,但沒醉,且什麼感覺也沒有。
我爸說我天生是酒品好的人,這絕大部分是繼承了我們家祖上的優良基因。
據說不曉得是幾代以上的爺爺是開酒作坊的,一度曾為宮裡釀過酒,是叫什麼禦貢什麼的。再再到了爺爺的爺爺,由於當時的社會背景,以下三代都是在國有釀酒工廠裡工作。爸爸是聞著酒香降生的,隻最後他下了海,做了個不好不壞的小商人,沒有多少錢,卻也不至於餓死,在我們村裡,也算數一數二的有模有樣。小生活有滋有味,偶爾喝點小酒,和老媽隔桌對飲,唱著小曲,那一個愜意。
我一直都想過我爸那種生活。夫唱婦隨,有上來脾氣的,有服軟一句玩笑化解的。兩個人不是沒紅過臉,完事兒都和沒事兒人一般該怎樣又怎樣。他們從不會動手,即使分歧再大,彼此冷靜一下,想開了又坐下來討論一下,究竟怎樣做才是最好的。我想那就是幸福,小小的開開心心的幸福。
“你先讓我朋友走。”
我不想再做個懦弱的人。錢多多一直都在保護我,這一次我要保護她。
“馥兒!”錢多多驚呼著,“我不走——————”
“——————聽話。你在這兒我心神不寧,沒有辦法集中精力。你也知道我們家幾輩子和酒打交道,這些難不倒我對吧。”
“可——————”
“——————快走,不然我們朋友沒得做!”
我口氣生硬,威脅道。
墨綠襯衫笑著的眼睛深深望著我,其中滿是玩味戲謔。片刻後揚了下手。守在門口的一個男人拉開了門。
“我不能留你一個人在這兒,哪怕上刀山下火海,我們都要在一起!”
錢多多掙紮著。我半推的將她推出門外,附在她耳邊低聲說:“去找恩斐!”
她抬起頭,會意的望了我一眼,含著晶瑩點了點頭。
我怕是難逃這一劫了,恩斐這個遠水如何解得了如今越燒越旺的近火。現在唯一的是先讓錢多多離開,因為我沒有辦法看著她痛苦。她有孩子一般的心,注定承受不了這世間的惡。
我聽見腳步踢踏地板的聲音,知道她跑遠了。
回身靜靜望著墨綠襯衫,就一直盯著,直到某些東西從他眼底閃過,神情一霎那恍惚飄逝。
“怎麼喝。”我輕輕開口,固執而堅持。
“喝完杯子裡的,一切恩怨兩消。”他手指有節奏的輕叩桌麵,聲音聽在我耳中,萬分刺耳。
“好。”
我咬著牙放下了話。伸手拿起桌角的一杯,飲儘,再複飲儘••••••這酒不好喝。至少啤酒還有點苦頭,也蠻香的。
可這酒是刀子,從唇到舌再到喉直到胃,它要剖開它們,剖開我的身體。
我的頭腦很清醒,可手已不聽使喚。
杯子在抖,它害怕的在發抖。
我無法驅使身子停下來,她一直在重複著開始的動作:拿起————放下————拿起————放下••••••
直到最後我摸到一隻空杯子,拿在空中使勁兒的甩,想要倒出一點兒酒,哪怕就一滴也好。
我是清醒的,比誰都清醒。
我回身欲往外走,但馬上發現腳已無力再支撐異常沉重的身子,驟然向前撲了一下,眼見臉就要磕到桌角上。我絕望的閉眼。恐怕是真的要“血流成河”了。
是真的累了,想要睡死過去,就安安靜靜的睡死過去。
有一隻手臂適時將我拉起,在一個人懷裡,近的能聞到那個人身上並不討厭的淡淡的煙草味。
最後一刻,在我覺得還有一絲理智時,我雙手緊緊抓著他的領口,像是溺水之人揪著的唯一的一根稻草,望向他的眼睛,狠狠的吼道,
“你要敢動我,我就死給你看!”
隨即,我真如死了一般,大大方方的去夢周公了。
我想我是賭了。賭他的一點兒善心,賭我的一點兒幸運。我想我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