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為所動,走近接著吸乾我麵頰上的淚水。
我奪了襯衫把它扔在地上。
他又拿了一件,緊緊扣著我躲避的頭,直到被淚水淹沒的臉變得乾淨,他才停下,然後慢慢垂下無力的手臂。
“恩斐——————”我嗚咽的叫著他的名字,他把我擁在懷裡,那麼的緊。就像要把我鑲嵌到他的靈魂中。
我獨自一人到山裡摘酸棗子。媽媽當時懷著清揚(我小弟弟),有一天就很想吃山裡的野山棗。當我摘了一大袋子回到家時,天已經很黑了。隔壁奶奶等在我家門口,見我回來了,急匆匆的抓著我說:“快去醫院看看你媽吧。”那個語氣就好像她••••••
我當時就蒙了。一想到電視上那樣的恐怖畫麵,我就不住的抖。長了這麼大,我第一次感到死亡原來離我們如此之近,近的觸手可及。我不停的跑,不停的跑,緊緊拽著裝酸棗的袋子。那感覺就像如果一旦放手,媽媽就真的會離我而去。便固執的握著,指甲都掐進了手掌,竟也感覺不到疼。
我家所在的村子離市區不太遠,但有些偏。說白了就是人口少也沒有什麼重要的城際公路。自然,經過的車也就很少。再加上那天天色已晚,偶爾才會有星星兩輛的車子經過。
人在著急的時候最容易胡思亂想,越胡思亂想心裡就越著急。當時我真的絕望了,甚至有種感覺,如果我死了,媽媽是不是就可以活下來了,這樣小弟弟和爸爸媽媽就是一個完整的家了。
失去我他們或許會難過,但隨著時間的推移,生活還要繼續,終會淡忘的。
隻有一個念頭,我不能失去媽媽,那樣我就沒有完整的家了。
我真的放棄了自己。不知道爸爸媽媽知道後會不會心疼的想打死我。越愛越忍受不了所愛之人自暴自棄甚至去傷害自己。越愛也越忍受不了所愛之人在你麵前慢慢逝去。
我閉上了眼,衝到路中間去攔一輛車。無論如何,哪種結局我都會接受。讓上帝決定吧,究竟帶走我,還是媽媽,亦或是成全我們,讓我和弟弟都有個完整的家。
刺耳的車輪摩擦柏油路的聲音。在黑暗中,我才察覺我有多麼希望活著,我想要活著!看著弟弟降生,看著他長大,看著他結婚,看著他的妻子生下寶寶,看著他變老,幸福的變老。許久後,我才有知覺去睜開眼。那輛車就停在離我半米的地方,司機顯然也驚嚇過度,在我微微動了下雙臂後,才推開車門。
我永遠記得那張年輕且好看的臉。白淨的麵龐上是因驚嚇過度而無措的如小鹿般明亮的眼睛。他沒有罵我,隻一個勁兒詢問我有沒有受傷。是從心底裡關切的,更是如黑夜的明星,給了我無儘的希望。
我突然很想哭,在這樣一個陌生人麵前哭。我就那樣做了,長著嘴任情感宣泄的放聲大哭。所有的委屈•難過•不安在那一刻一股腦的爆發,隨著淚水奔流而出。
他是驚慌失措的,漫無目的在我周圍轉,不停的說著“對不起。”“對不起!”,最後小心的把我抱在懷裡,用一隻手輕輕拍著我的肩膀。
他身上有股乾淨的好聞的香,也微微有些汗。或許是剛剛受到驚嚇的原因,他的身子冰涼。
不知過了多久,我才抽搐的止住了哭泣和眼淚,猛然發現我們很曖昧,近的能聽到彼此的心跳聲還有呼吸聲。
他顯然也發現了,雙手僵硬的從我身上拿開並快速的退開兩步的距離。有一種小男生般的害羞。
後來我們在車上異常安靜的坐著,哪怕是到了醫院,他也靜悄悄的跟在我身後。沒有詢問,沒有征求意見,就好像我們已經很熟了一般。陪著我一直找到了媽媽的病房,見到熟睡中的媽媽,從爸爸口中確認她很好,寶寶也很好。
我們算是朋友了吧。
再後來當我們成了真正的朋友,他告訴我那是他學會開車後第一次背著他父親在路上練習。他是特意挑選了一條比較偏人較少的路。他以為他千挑萬選的一定非常“安全”,但偏偏碰上了我。這既是他的痛苦又是他的幸福。好多次他不敢想象,如果車再多劃出半米,他是否一生都要背負沉重的罪惡感生活。而另一個念頭又使他慶幸,慶幸遇到我,在車沒有劃出那半米時遇到我。
那年我十五歲,恩斐十九歲。
“你不要不理我好不好,哪怕你不喜歡我。”
這是恩斐哄我睡覺前,我突然心尖很疼。我隻知道見不到他我心慌,我不安,我難過,就想要掉眼淚。
那會是愛情嗎?我不清楚。可一個聲音告訴我,我離不開他了,這一輩子都離不開他了。
恩斐聽到後許久的頓在那裡,愛戀的神情一瞬間很疲憊,還有他極力在掩飾我卻感覺到的痛苦。
他是真的不喜歡我的,我猜。
我彆開臉,淚水已從他看不到的一側的眼眶裡靜靜淌出。我側臥的躺下,背過身去。
沒什麼好說的了,已經到了沒什麼好說的地步了。
明明看不到未來的兩個人,可為什麼偏偏要折磨自己?不是不想放下,而是放不下。
六年的時間裡,還滿懷憧憬,告訴自己還沒遇到對的人,卻不知心早已被占滿,再容不下第二個人。
原來那麼早,它愛上你那麼早。可,你的心裡可曾有我,哪怕一塊指甲大小的地方,偶爾會想起我也好。
這樣我就不可憐了,不像我口口聲聲所說那些寄於海市蜃樓般的愛情的女人,至少你心裡還會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