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光石火間，腦子裡緊繃的細弦猛地扯斷。他大步流星地走過去，跨到燕鳴秋身上；又十指作爪，扯住他頭發，繃緊一拳呼到他臉上。

燕鳴秋被打得歪過臉去，鼻骨震裂，汩汩流出鮮紅的血液，叫人看了觸目驚心。

鬱誓看著那條醒目的血流，腦子裡似乎被什麼刺了一下，瞬間清醒許多。他看著自己撞得發紅的右手，又看著眯著眼睛神誌不清的燕鳴秋，腦袋裡一片空白。

燕鳴秋喘著粗氣，於濃重的血腥間，把眼睛撐開一條細縫，靜靜地凝視他。

“我......”鬱誓慌忙從他身上起來，背過身去，心裡一團亂麻。

他覺得自己又衝動了，又忍不住把人給打了......不、不能怪他，都是燕鳴秋的錯，明知他厭惡控製，還故意說那樣的話......來激怒他......

一瞬間，他反應過來，幾乎被那一閃而過的想法嚇住了，轉身不可置信地瞪著地上那人，一字一頓地質問道：“你故意的？”

他把顫抖的右手背在身後，圍著燕鳴秋轉了兩圈，又篤定道：“你知道我......你故意激怒我！”

他又憤怒起來，眼裡燒起了熊熊烈火，神色瘋狂得不正常：“你這個混蛋......信不信我——”

他又忍不住火氣了，抬腳狠狠踹了燕鳴秋一下。燕鳴秋被他踹得悶哼一聲，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胸膛裡的空氣稀薄，幾乎要喘不過氣。

鬱誓看著那張痛得扭成一團的臉，心裡依舊感到不可思議。

燕鳴秋太瘋狂了。

他想利用自己的同情心，叫自己對他愧疚不已——然後心甘情願地留在他身邊嗎！

這是什麼神經病！他當初怎麼會同意跟這種人交往！簡直像惹上了惡魔！

鬱誓覺得背脊發涼，似乎被幽魂纏住了。他再也無法容忍跟燕鳴秋待在同一個空間裡，他怕自己忍不住打死他。

他捏著紅腫的拳頭，匆匆想要離開這是非之地。

隻聽燕鳴秋躺在身後，幽幽道：“鬱誓......”

“你打得我好疼......”

“送我去醫院吧......”

那聲音有氣無力，到最後氣若遊絲，幾乎輕微得聽不見了。

鬱誓遲疑了半天，依舊狠不下心，又怕自己真把人打出個好歹，隻能猶猶豫豫地往後一瞥。

燕鳴秋快昏過去了。

他看著那張幾乎失去血色、蒼白俊逸的臉，心中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痛。

神經病。

心裡一團亂麻，既恐慌焦慮，又狂躁憤怒。

他被這紛繁複雜的情緒折磨著，感覺腦袋也亂轟轟的，好像有成百上千隻蜜蜂在嚶嚶嗡嗡。

他再也顧不上彆的，隻知道這樣下去不行，不能把人丟這；就哆哆嗦嗦地掏出手機，打算撥打急救電話。

可平日裡靈活如飛的手指這時卻怎麼都不聽使喚，抖來抖去總按不對位置。他氣急敗壞地按了又刪，刪了又按，才終於把電話撥出去。

“喂？”鬱誓聽到自己的聲音啞得不行，“我們在......”

打完電話，他走過去，默默蹲在燕鳴秋身邊，卻不敢看他的臉。

燕鳴秋側身躺在地上，抬手搔了搔他放在膝蓋的小臂，輕聲道：“鬱誓，你看著我。”

鬱誓遲疑著，慢慢轉過頭。

又是左臉，被他抽得紅腫起來，腫得高高的，上麵的印跡觸目驚心，叫他看了想昏厥過去；鼻下的血跡還未乾涸，嘴角也破開新鮮的傷口，正一口一口地呼吸著，翻滾著裡麵的皮肉。

他隻看了一眼，就心疼得挪開臉去；又慢慢垂下腦袋，好像突然從憤怒的雄獅變成了乖巧的貓咪。

“鬱誓，躺下來。”那聲音很輕，很溫柔，好像在情人耳邊低喃，訴說著曖昧的情話，“我好疼，抱抱我......”

少年沒說話，隻是默默側躺在他身邊。兩人離得很近，可少年卻垂著眼睛不敢看他。

燕鳴秋想動，想湊過去親親少年的額頭，可是他剛一動，身體便傳來令人窒息的疼痛，疼得他呼吸一緊，忍不住哼了一聲。

少年聞聲，抬眼向他看來，看到他蹙眉忍痛的模樣，鼻頭漸漸紅了，眼眶也劃過幾道紅痕，漸漸濕潤起來。

可少年還是什麼也沒說，什麼也沒承諾，隻是靜靜陪他躺在冰冷的地麵上，直到門鈴響起，而他昏睡過去。

昏過去前，是少年一閃而過的、滿含哀傷的眼睛。

怎麼會這樣呢......可是，他還能怎麼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