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學和老師都在找他,看見他平安回來,紛紛鬆了口氣。
他扯起臉皮,向大家表示歉意,然後回到座位,好似剛才的混亂隻是個小小的鬨劇。
手上握著筆,沉靜如水的目光滑過淺藍的筆袋、統一黑色的中性筆、用爛的灰色橡皮、銀色反光的保溫杯。
他拿起那隻保溫杯,喉結上下滾動,喝了兩口水。
喝水的時候,細微的汗毛碰到腕上的表。他抖了一下,水從嘴裡流出,滑到下巴,又摔進深深的衣領裡。
有點濕,但是不冷。
他被嗆到了,“咚”地敲下保溫杯,如斷命死狗般粗咳起來,咳得臉色漲紅,口沫飛濺。
同桌聽到動靜,緊張地轉頭看他,見他咳得可怕,連忙拍他後背給他順氣。
老師也停住了筆,連著腳步湊過來問:“鳴秋又怎麼了?要不要帶你去醫務室?”
長那麼大,他還從沒這麼失態過。
好不容易緩過氣來,便搖頭擺手道:“我沒事。”
“......有事一定要說哦?”他硬撐著,老師也不好管他,就敲敲黑板,把打探的目光都引到課堂上。
他呆坐了一上午,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中午放學時,同桌擔憂地碰碰他,猶豫道:“燕哥,你還好吧?”
他同桌跟他關係一般,還因為他的成績,有點“怕”他。因此,見他嗯一聲,沒有傾訴的意思,也隻好點點頭,吃飯去了。
過了一會兒,彭雲和薑成傑上來了。兩人在教室門口探頭探腦,一下就看到了他。
彭雲坐上他同桌的椅子,薑成傑靠在桌子上。兩人對視一眼,末了,彭雲開口道:“鬱誓去哪,也沒跟我們說,他隻說他跟不上y高的節奏,所以轉學了。”
淨他媽胡扯,這個混蛋。
要真是這樣,怎麼可能招呼都不跟他打一聲。
他恨得咬牙切齒,幾乎想把人大卸八塊。卻是鼻子一酸,眼眶發紅,隻能背過身去,看向陽光燦爛的窗外。
光線刺眼,照得他更加酸澀,如同被檸檬果肉擠在中間,肆意摩擦。
一隻手搭在他後背:“燕哥,你們是......真分了?”
背影沒說話,不知道想些什麼。
彭雲和薑成傑對視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不可置信。
雖然他倆都是鐵鐵的直男,其實不大看得慣兩大爺們湊一起談戀愛,但鬱誓和燕鳴秋從高一開始就給他們做“適應性訓練”,漸漸的他們也就習慣了。
他們真心覺得兩人感情真鐵,既是兄弟又是愛人,雖然吵吵鬨鬨但總是分不開,比某些膚淺的異性情侶好多了。
可現在......這對公認的“模範情侶”居然分了!而且好哥們一聲不吭轉學後,還重點警告他們:“千萬不能把他在z高的事告訴燕鳴秋”......這叫他們如何相信?
可是看過燕鳴秋這個反應,他們徹底信了。
彭雲歎了口氣,道:“燕哥,鬱哥讓我給你轉告一句話。”
燕鳴秋眉頭一動,迅速回過身,死死盯著他:“你知道他在哪。”
他不等彭雲反應,又起身掐住他肩膀,厲聲質問:“他在哪?”
彭雲被掐得生痛,想掙開他,可燕鳴秋的力氣大得驚人,他扭來扭去硬是掙不動,隻好拚勁兒掰他的手。
一邊掰一邊淚流滿麵:鬱哥,苟富貴,勿忘了那大明湖畔舍身擋刀的小雲子......
薑成傑連忙來幫他。兩人齊心協力,終於把燕鳴秋鐵箍似的的手指掰起幾根。
彭雲瞅準時機,一個鯉魚打挺猛地脫身,迅速推開安全距離。
他揉著生痛的肩膀,苦叫道:“燕哥!你這樣不厚道啊!我隻是來傳話的!不知道鬱哥在哪!”
薑成傑附和道:“是啊!鬱哥也沒告訴我們啊!”
燕鳴秋死死握著拳頭,一字一頓道:“不可能。”
兩人心中發苦,叫道:你說的對!嘴上依舊硬道:“沒告訴就是沒告訴!這裡隻有一句話——燕哥你到底聽不聽?不聽我們走了!”
燕鳴秋用力閉了閉眼,睜開後依舊酸澀不已。
他的聲音很低,透著一股濃濃的疲憊:“......聽。”
兩人見他這副魂不守舍的模樣,又疑惑又難受。
到底什麼情況?怎麼掰成這樣?
太突然了。
彭雲歎了口氣,道:“他讓我轉告你......”
“讓我彆掉排名。”燕鳴秋再次預判,“他肯定是這麼說的。”
彭雲和薑成傑對視一眼,都感覺這種時候,不大適合誇人聰明絕頂、料事如神。
燕鳴秋觀察他們反應,已經知道答案,卻依舊不死心地問:“......還有嗎?”
“彆去找他。”彭雲說得很艱難,“有什麼事,考完再說。”
“行,我知道了。”燕鳴秋沒什麼表情,頓了頓,又道,“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