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視的瞬間，黑色的眸蘊著雀躍，紫色的眸隻是怔愣一瞬便重歸漠然。

安提移開目光，目不斜視、麵無表情地走了過去，禮貌地問男人旁邊的塞伊：“晚上好，請問這位是?”

——其實是裝的，這人他熟得不能再熟了。

不過，是他的話，自己的計劃應該還不至於在彆人暴露。

這樣想著，安提不動聲色，在麵前的狄斯背在身後的手上用特定的頻率敲擊了幾下。

……按原計劃行事。

“卡洛德，”塞伊還未開口，男人便先行搶白，“我叫卡洛德，目前是魔法協會的庇護者。”

安提將疑惑的目光投向塞伊“庇護者?”

“呃，是的。”塞伊臉色並不太好，“帝國最近的搜查力度很大，我們的一個據點被發現了，是卡洛德先生把事情壓了下去。作為交換，我們答應了吸納他與所有魔法學徒一起學習。”

“……卡洛德……？”狄斯後知後覺慢慢瞪大雙眼，“等等，你不會就是那個——”

他終於知道長官那個暗號什麼意思了！

這個人也是原計劃內的嗎？！

“狄斯。”安提輕聲喝止道，“對三皇子殿下不可無禮。”

接著，他衝卡洛德伸出一隻手：“安提·倫瑟。幸會。”

……這人最不喜歡的，就是自己對他生疏的樣子。

果然，卡洛德眸子一黯，但也勉強伸手與他握了一下。

狄斯：“……？”

他左看看右看看，總感覺這倆人之間的氣氛不大對勁……？

以及……卡洛德，不就是那個……輾轉流落到聯盟後，瞞過聯盟上上下下，殺了個聯盟高級軍官還能全身而退的現任皇帝私生子嗎？！

這叫按原計劃行事？

……

一行人就在這種尷尬中略帶詭異的氣氛中，由塞伊帶著，打開一道暗門，向酒館的地下行去。

打開最後一道石製的大門，塞伊轉頭，再次用非常複雜的目光看完安提看卡洛德，揮揮手道：“去吧去吧——第一次用傳送魔法陣可能會有點頭暈，不用擔心，是正常現象。有其它問題的話，魔法陣那邊有接引你們的人，她可以幫你們解答。”

他注視著三人跨入魔法陣。

“欸，幾位。”啟動魔法陣的時候，塞伊忽地又開了口。

魔法陣的光芒模糊了他臉上的皺紋，無人知曉，他在此迎來送往多少年。

“我隻是想說，”他斟酌著措辭，“魔法的時代已經過去了，輝煌或者黑暗，都過去了。

“所以，如果隻是把它作為一種知識，一段曆史，傳承下去的話……應該，也是沒有罪的吧？”

魔法陣中央，有著紫色眼眸的年輕人微微一怔，隨即，彎起眼，極淺地笑了一下。

不是這人臉上常出現的那種禮節性的不達眼底的笑，而是真真切切的笑意。

旁邊，卡洛德偏過頭看他，見他這個笑，挑了一下眉。

塞伊猜想，這大概是一個承諾的意思了。

下一刻，白光一閃，他們不見了蹤影。

——

安提睜開眼，花了幾秒鐘，才從傳送帶來的眩暈中緩過了神。

“呀，來了！”入耳的是個活潑的少女聲音，接著，一個紅頭發、綁著歪馬尾的女孩兒把腦袋湊到安提眼前：“你好呀——哇，你的眼睛是紫色的！好漂亮！”

“謝謝，請問你是……?”安提抬眼看了看四周。

這裡是一處石頭洞窟，地上鐫刻著與酒館地下室裡一模一樣的魔法陣，牆上幾個火炬搖曳著，投下人飄渺的影子。

稍遠些，狄斯正扶著牆試圖站起來，而卡洛德靠著牆抱著臂，目光沉沉地看著這邊，跟個沒事人一樣——於是安提選擇性無視了他，走過去扶了狄斯一把。

“哦，對，自我介紹。”女孩兒笑著，蹦蹦跳跳間辮子如火焰般靈動，“我叫克裡奧蒂，火係魔法師，是你們的接引者。卡洛德、安提、狄斯，請跟我來。”

她轉身，紅發隱入旁邊黑暗的通道中。

三人便沉默地跟了上去。

身後的洞窟裡，火炬漸次熄滅。

一片黑暗中，克裡奧蒂的聲音響起，依然活潑，卻不知是不是隧道回聲的緣故，多了一絲空靈。

“魔法，”她說，“起源於人類還在被奴役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