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打了個響指，一團火球飄飄忽忽地飛出，點燃了牆上的一個火炬。

“哇!”狄斯輕輕驚歎。

隧道兩旁是粗礪的石壁，向上一直延伸至一片不可知的黑暗。石壁上，離他們很近的地方，繪著一幅壁畫——一群人向著巨大的、畸形的人與飛翔的龍俯首，卻有另一人背對著他們，用樹枝在地上畫了一個魔法陣。

克裡奧蒂沒停步，繼續向前走著。

“於是後來，爆發了曙光戰爭。”

又一個火炬被點燃，這次的壁畫是戰場，一個人踩著巨龍的屍體，戴上刻有魔法陣的王冠。

“不過呢，我們被奴役太久了。”克裡奧蒂眸子清亮，映著第三個飛向火炬的火球，“人們的恐懼太深，以至於競相求極致的自由與力量。

一個人倒在另一人的腳下，後者將前者的心臟丟進了煉藥鍋，煙霧蔓延成血紅的魔法陣。

“再然後，魔法帝國迎來了終結。”

騎士的劍指向皇帝的胸膛，地上的魔法陣被十字刺穿。

克裡奧蒂仰頭看了一會兒。

“到這兒來的所有人幾乎都會問我同一個問題——我們會恨他們嗎？”她聳了聳肩，繼續向前走去，“我不會。”

狄斯禁不住好奇地問道：“為什麼？”

克裡奧蒂答非所問：“我們快到啦。”

果真如她所言，前方出現了不同於火炬的光亮。

“我們的祖先——或者說祖師爺更貼切吧，因為魔法的傳承更多是依靠師徒傳授——總之，他們逃離了帝國，來到了這裡。”

第五個火炬被點亮的瞬間，他們也終於看到了隧道外的景象。

壁畫上，枝乾上銘刻著魔法陣的巨大的樹撐起了地底的空洞；隧道外，真實的巨樹蜿蜒著枝乾，繁茂著樹冠，無數燈火閃爍其間，它承載著一座城。

克裡奧蒂轉過身，張開雙臂。

“歡迎來到——”少女笑靨明豔動人，“巨樹之城，不夜之都——瓦坎！”

……

雖說是不夜之都，雖說人們大多會魔法，但大家還是要睡覺的。

克裡奧蒂為他們安排了住所，是三間在巨樹同一根僻靜的枝乾上，且緊挨著的房間。

安提於是麵不改色地把中間房間的鑰匙扔給了狄斯。

狄斯:“……?”

然後他一轉頭，就發現卡洛德麵沉似水，眼睛死死地盯著他手上的鑰匙。

狄斯：QAQ

他不想夾在這兩個人中間啊啊啊！

扭頭看了眼已經走進最靠近樹乾的房間的安提，狄斯飛一般地將手中的鑰匙塞給卡洛德，自己拿走了後者手上的那把：“那啥我知道你想換房間所以我幫你換了哈，不用謝！”

——“謝”字的餘音還回蕩在空氣裡，人就已經消失在了樹梢那邊的房間裡。

長官是什麼？能吃嗎？小命才是最重要的好不好！

卡洛德無言地看著手裡的鑰匙，半晌，搖搖頭，也進了房間。

一夜無夢。

第二天一早——實際並不一定是早上，畢竟地下沒有晨昏日月——安提聽到了敲門聲。

卡洛德站在門外。

安提一邊在心裡默默地唾棄著狄斯，一邊淡

淡道：“三皇子殿下。有何貴乾？”

卡洛德張了張口，似乎想辯解什麼，最終卻隻是道：“昨天沒機會說——好久不見，長官。”

安提穿著白色的睡袍，卡洛像穿著魔法學徒的黑色常服，人站在門內，一人站在門外。

巨樹投下一片陰影，門內是燈火，門外的人卻越發像踽行於長夜的流浪者。

安提本有無數種方法把這句話懟回去，順便在那人心窩子上捅一刀的。

可他抬頭看他，卻發現當年那個小崽子竟然長得比他還高了。

已經過去那麼多年了啊，他恍然想著。

“進來吧。”他最終隻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