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府上的頭一年,扶茗過得還算可以,扶尋也時不時來芙蓉軒看她。
郝氏和張氏對她頗為忌憚,沒有在明麵上太過為難她。
可漸漸的,扶尋不再踏足芙蓉軒。
而扶茗,一個月也不一定能見到扶尋一回。
事情的發展果真如舅母預料的那般,隨著扶尋對娘親的愧疚越來越少,對她的關心就越少。
就像一個物件,剛買的時候還能新鮮兩天,可時間長了,也就厭了、膩了,隨手扔在犄角旮旯裡,落了十層灰也不曾被人想起。
扶茗覺得她就是那個物件。
扶尋不記得她的生辰,卻每年都會為扶柳、扶筠舉辦慶生宴、送生辰禮。
甚至張氏和郝氏過生辰都有禮物,而她什麼都沒有。
連碗長壽麵都沒吩咐廚房做過。
或許,扶尋根本不知道她的生辰,又或者,是不想知道。
可能真的是不重要,所以才會不在意。
幸好,扶茗沒有對扶尋抱太高希望,所以感受到被拋棄時沒有太難受。
令扶茗欣慰的是舅舅舅母和兄長阿姊都記得她的生辰,每年都會提前給她寄些小玩意,讓她開心。
她也會將京城奇奇怪怪的但又好玩的東西寄回臨安。
雙向奔赴的親情讓扶茗覺得更珍貴。
久而久之,府上的丫鬟婆子和小廝見扶茗被冷落,總是變著法子苛待她的日常用度。
扶茗知道是張氏和郝氏搞的鬼,因為府上的很多仆人是一直跟著她們的老人。
而扶茗心寒的是,扶尋不再為她說話。
甚至不聞不問,冷眼旁觀。
扶府主人的冷漠態度,讓府中的下人們對他們的嫡小姐沒有了絲毫的忌憚。
克扣芙蓉軒的夥食、布匹、煤炭、茶葉等每月的份例,甚至見到大小姐也不行禮。
可扶茗的日子照舊要過下去。
夥食差,那就在小院開個小灶,她和采蓮自己做飯吃。
布匹、煤炭、茶葉等瑣碎物品,能用錢解決的事情都不是什麼大事。
夏日照樣有冰飲,冬日照樣有暖爐,四季還能裁新衣。
這樣祥和的避世生活因張氏懷孕中斷了。
近來,廚房每日都要往張氏院裡送去幾樣酸食。
很快,全府上下都在傳張氏懷的是兒子。
“張姨娘這一胎準是個兒子。”生養五個孩子的周媽媽一邊揉麵一邊嚼舌根子。
紫蘇正好在廚房,尖著嗓子反駁著:“周媽媽,郎中都說了酸兒辣女不準,你彆瞎說。”
“你懂什麼,我生養過五個孩子,不比你懂?”周媽媽是張氏的人,一向看不慣郝氏院子裡的人。
“是呀,你都沒生過孩子,怎知道不是兒子?”一旁宰魚的吳媽媽也跟著幫腔。
紫蘇看著一幫人都在為張氏說話,她孤零零一人作戰,扭頭跑了出去。
而這一幕恰好讓路過的采蓮瞧了個正著,回到芙蓉軒就把事情講給扶茗聽。
聽完後,扶茗意識一個嚴重的問題:扶府的微妙平衡將不複存在。
如同往平靜的湖麵扔下一粒石子,湖麵久久不能平靜。
張氏懷孕連帶著郝氏的脾氣都變得更加暴躁,一點就著。
看到不求上進、隻知玩樂的扶筠,郝氏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而打得越狠,扶筠就越叛逆,而扶筠越叛逆,郝氏下手就越狠,是個死循環。
今日,扶筠逃課又被郝氏逮了個正著,拿著雞毛撣子滿府追著他打。
為了不讓屁股遭皮肉之苦,扶筠選擇禍水東引。
“娘親,我不想逃課的,是長姐教唆我的。”
“跟你說過多少遍,讓你離她遠點,遠點,你就是不聽。”
郝氏眼睜睜地看著那小兔崽子越跑越遠,她卻累得跟不上,扶著廊柱停了下來,叉著腰大口喘氣。
餘光瞥到了出來散步的張氏,看著那微微隆起的腹部,強烈的危機感讓郝氏妒火中燒。
若張氏肚子裡真是個兒子,那她的筠兒就不是府上唯一的香火。
再想著張氏將扶柳教養的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日後教養兒子定會更加用心,對比她那個不爭氣的混蛋小子,郝氏的心裡就更不痛快了。
還有那扶茗,平日裡不吭不響的,現如今竟敢挑唆筠兒,那就彆怪她不客氣了。
將雞毛撣子拿回屋後,領著一眾丫鬟婆子浩浩蕩蕩地衝進了芙蓉軒。
郝氏瞧見屋裡有人影,抬手一擺,命令道:“春桃夏荷,把大小姐請出來。”
而此時的扶茗正在屋中看書。
聽到院子裡有動靜,她擱下書,剛要起身,就見兩個丫鬟氣勢洶洶地闖了進來。
然後,當著她的麵,一人押著她一條胳膊,像犯人那樣將她壓到院中。
扶茗還沒弄明白是怎麼一回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