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墨絹放到書架上,可能是知道自己說錯了話所以不敢回頭,於是隻聽得你清了清嗓子、若無其事道:“奎爺把老家希臘的神宰的宰、殺的殺,後來就北上去了北歐,在那裡成親生子了。”
楊戩還是沒說話。
他餘光瞄到你用手指扣了扣木質書架上的紋理,心中一哂。
你在沒有聽眾回應的情況下頑強地繼續,“……妻子去世後留下遺言:希望在九界最高的山峰上撒下自己的骨灰,於是奎爺就帶著兒子…呃,他的名字我也忘了,總之帶著兒子踏上了尋找九界最高的山的旅程……”
楊戩無法保持沉默了,他緩緩說:“你等會。”
“怎麼我聽著,這裡麵你還給沉香安排了個角色啊?”
你激動地一拍書架——然後啊啊大叫好痛好痛,楊戩眼睛微微上翻歎了口氣,慢慢起身,習以為常地向你走過去,準備給你呼呼痛痛飛。
他不忍讓你疼著,但心裡還帶點氣,於是他步伐慢如老龜,邊走就邊聽你說:“哎呀二哥咱們真是心有靈犀,你看,那一邊是戰神和他的老父親,咱們這不就是戰神和他的老舅舅了嗎哈哈哈哈。”
都什麼跟什麼啊,楊戩無語。因為各種原因,他已經失去了深究這個故事的興趣,於是懶懶道:
“那等沉香下次回來你自己和他說,或者,”楊戩頓了一下,故作不在意——他多少對你和沉香的親密有些吃味——地說:“上次你生辰,他不是送了你一對傳訊靈鏡?你待會兒問問他好了。”
看他怎麼罵你一天天的淨知道作妖,楊戩暗想。
三言兩語間他已磨蹭到你身後,於是他把手搭到你的肩膀上,想把你轉過來帶到懷裡,你們早有這樣的默契,即使楊戩手上不用半點勁力也能帶得你這隻乳燕投入他的懷林。
但你沒有動,依然留給楊戩一個背影。
“二哥。”
“啊。”
“沉香在等你。”
“……啊?”
“沉香已經同意了啊,他在等你呢。”
“…………啊?”
你說什麼?楊戩怔怔道。
……沉香,他怎麼會答應呢?他不應該一邊翻著白眼一邊連珠炮似的諷刺你一頓嗎?再說、再說自打他玄功小成就外出遊曆,一年也隻有你生辰和過年的時候會回來,上個月他剛走,如今不年不節的,他,他怎麼會在這呢?
楊戩搭在你肩上的手越來越用力,他已顧不得你會不會痛了,某種黑洞一樣的恐慌在他心中越擴越大。他張了張口,想要說什麼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想要把你抱住,手臂卻仿佛有千斤重……不知道為什麼,他唯獨不想……讓你轉過身來。
——帶著金指環的手附在楊戩握住你肩膀的大手上。
那手是那樣熟悉,熟悉到楊戩閉著眼睛也能描繪出手上的每一處關節、每一根掌紋;那手和他相比是那樣小,小到楊戩單手就能把它徹底包裹;那手上有一枚素淨的金環靜靜閃耀,在楊戩的另一隻手上,帶著與之配套的同樣指環……你將手附在楊戩的手背上,然後你轉過身來,對楊戩露出狡黠的微笑。
楊戩顫抖的瞳孔中映出你的臉,他無比小心去嗬護的、刻骨銘心的、與當年彆無二致的麵容
——帶著死氣的麵容。
你說,二哥,快醒醒,沉香在等你。
*
楊戩在不周山的風雪中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