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舉起杯,雷穎一頓,兩人終是碰了杯。
好酒辛辣入喉,朱寶瑩卻早已不會皺眉。
“皇宮家宴,時間你定。”
“公主真的想好了嗎?此一去,可不能回頭了。”
朱寶瑩笑的越來越大聲,“本公主一介浮萍,死也能為了江山社稷,倒是死而無憾了,若是真的成了,你便幫本公主向姑姑請個碑,碑上要刻和安公主朱寶瑩,建國功臣是也。”
這話聽著功利,可代價若是死,那便一點也不為過,雷穎也不自覺的捏緊了酒杯,她沒想到朱寶瑩這樣的人,已經將生死看淡了。
“隻是,再多浮華虛名也還不回他了,換不回了……”朱寶瑩喃喃道,不知這話是說給誰聽的。
“朱寶瑩,我會儘力保你。”雷穎鄭重的說道。
“是可憐我嗎?”朱寶瑩喝的渾身發熱,眉眼含春,衣襟半敞,露出半截珍珠般白的臂膀,看起來媚態十足,與平日裡的端莊嚴肅截然相反。
雷穎不說話,忽然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雷穎也不向朱寶瑩打招呼,徑直從屏風後的窗戶跳了下去。
阿蘭、阿若被朱寶瑩叫進門後出來,坐在了朱寶瑩的一左一右。
與此同時,老鴇焦急的聲音傳來,“貴客,這位貴客,您可放過我們這家小店吧,您不出去,樓下那位公子快把我這小店給砸了。”
朱寶瑩聽此話一愣,沒想到陳秫會如此出格,想想成親前,陳秫醉酒時和自己所言,是自己讓陳秫失去了上戰場的機會,赴死的決心更為堅定。
誰都不該成為朱陽鎮和年允浩的犧牲品,就因為陳秫是駙馬,他就沒了自己嗎?不,那是她愛的人,她愛的人當然要活的恣意瀟灑。
隻是可惜了,怕是不能一睹陳秫在戰場上的風姿了。
也不等老鴇多言,陳秫已然至於門前,隻要伸手他便能推開那扇門,得知自己多日不可解的答案,但是,他退卻了,如果不去知道答案,是不是一輩子在幸福的假象裡也是不錯的?
他痛恨這樣的自己,可是卻無可奈何。
正是艱苦抉擇之際,阿蘭奉朱寶瑩令開了門,見門外公子失神落魄,完全不見昔日風采,這才知道她是服侍了個怎樣狠心的人物。
“來了?”
陳秫看見此刻的朱寶瑩,聽見她輕佻的話語,內心的痛苦快要將他扭曲,他無法相信朱寶瑩會始亂終棄。
“你告訴我,這是假的對不對?”
他明明在那日,感受到了朱寶瑩對自己的愛意,為何轉瞬即逝?難道這一切都隻是自己的心甘情願,才會誤以為,朱寶瑩真的愛上了他嗎?
“你成親前就知曉我是怎樣的人,何必自欺欺人?”
朱寶瑩看著陳秫眼裡的破碎卻無動於衷,依舊撐著臂膀躺在貴妃椅上,陳秫雖站著,卻在此刻低微到了塵埃裡。
“不記得了?要不要我提醒你?”朱寶瑩簡單理了一下衣襟,緩步走下貴妃榻,居高臨下的看著陳秫,“得到了你就覺得沒意思了……本公主怎麼會甘願囿於後院,又怎麼會……真的愛上一個人?”她說著,雙眸看向陳秫。
陳秫緊蹙俊眉,他看著眼前的女子,是撫過千萬遍的麵龐,可是變的如此陌生。
他的患得患失,他的言不由衷,他的體貼細心,在此刻,都變得像個笑話一樣。
他也是有尊嚴的,可在朱寶瑩的身上,他的尊嚴已經不重要了,直到此刻,他才後知後覺,原來,自己在朱寶瑩麵前如同跳梁小醜一樣,他的真心在她麵前當真一文不值。
陳秫眼眶微紅,雙眸已含了淚,嘴唇輕抿,似是在為如今的結果而感到心痛。
朱寶瑩心裡不忍,於是扭過頭不去看他。
“這是你決定好的……對嗎?”
沒有得到回應,半晌,陳秫一言不發的起身離開了,朱寶瑩聽到門“砰”的一聲被關了,才敢轉頭。
依舊不急不慢的走向門外,她看著陳秫在眾人看戲的目光下離開,垂下眸子,她低聲喃喃道:“你是要成為將軍的人,何必在我身上浪費時間?”
她想起與他初見的那日,上京的街上掛著各式各樣好看的燈籠,她正站在攤前挑麵具,陳秫忽然跑來笑著調戲她,她知道他並無惡意,卻不想理他,誰知他死纏爛打,甚是討人厭。
隻是現在回憶起來,真正愛上以後,連調戲都是可愛的。
然後就是之月樓他吐露心聲,他也如今日一般眼含熱淚,那時她還沒有覺得虧欠,隻是知道二人深陷局中,皆是不得已。
可是如今,她想為他造一個更寬闊的世界,哪怕這個世界沒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