煎熬的等待中,小岱順利生下了孩子,母女平安。
倘若卡卡西有一絲的猶豫,止水想,哪怕一丁點,他就殺了他然後帶著小岱和孩子一起離開。
但所幸這一切都沒有發生。
時局詭譎,但卡卡西還是堅定選擇了她。
比他要明智得多。
眼中滿是為人父的喜悅,卡卡西抱著孩子小心遞給小岱。
小岱張開手,臉上是溫柔的笑意。她輕輕抓著孩子的手,揮動著轉向了卡卡西。
“看呀,是爸爸。”
重逢後止水還是第一次見到她這像多年前一般無憂無慮的笑。
但他不會喜歡這個孩子的,止水想。這是卡卡西的孩子,她的降生折磨了她母親許久,是預示著他真正失去小岱的痛苦開端。
所以小岱將孩子抱給他看的時候,他冷淡的移開了目光。隻是俯下身憐惜地摸了摸她美麗而憔悴的臉,溫柔對她說道:“你辛苦了,小岱。”
卡卡西拿著奶瓶走進來,接過了新生兒坐到一邊。一大一小都是一樣的銀灰發色,餘光不小心掃到,止水隻覺得礙眼。
他還想再說些什麼,但靠坐在床上的小岱很快被孩子吸引了注意力,拍著手遠遠逗弄著。孩子又重新回到母親的懷抱裡,他聽到小岱輕聲告訴那小小的嬰兒:“這是止水呀,”她熟稔念著他的名字,自顧自為他做著介紹:“木葉的瞬身,宇智波止水。”
這麼小的孩子知道什麼,他心中哂笑。不願承認這來自於嫉妒的陰暗情緒。強硬從卡卡西身邊擠過,他推開門走了出去。
局勢穩定了許多,卡卡西帶著小岱和孩子先行回去。遲了一些,他也回到了木葉。
小岱離開了暗部,而他用著新的身份,戴上了她的動物麵具,繼續著卡卡西未竟的政治清洗。
透過那雙失而複得的寫輪眼,他知道了小岱做過的事情,也知道了他們對小岱做過的事情。他實在沒有資格苛責小岱什麼,現在他也成為那樣的人了,血腥的手段比起她當年有過之而無不及,害怕失去重要之人的惶恐讓他終日惴惴不安。
原來不用顧慮種種冠冕堂皇的東西時,殺戮是這樣機械簡單的事情。卡卡西敏銳察覺到了他的失控,在局勢穩定一些後,匆匆將他調離了暗殺小隊。
在輪值守衛工作的某一天,終於輪到了他去護衛那孩子。
想見的人不在,他屈著腿坐在窗台上專心寫著報告書,並不打算去親近那讓他厭惡的孩子,卡卡西的孩子。
夏日的尾聲裡,一隻不合時宜的蜻蜓從他眼前掠過。止水下意識抬起頭,聽到搖籃裡遠遠傳來嬰兒咯咯的笑。
這樣有趣嗎,止水想,不過一隻蜻蜓。
但她這歡欣的樣子,不由讓他想到了她的母親。他心中陡然柔軟了起來,手中的筆也停了停。
風從他身後沙沙吹過。
時間似乎過去了許久。
那隻突兀出現的蜻蜓,莽莽撞撞地四處盤旋碰壁,遲遲找不到逃脫的出口。
止水終於放下筆走了過來。
時隔數月,他還是第一次看清那孩子的樣子。
銀灰色的頭發,如所有人期望那樣,有著和母親一樣的淺藍色眼睛,湛藍而純淨,是他帶回木葉的珍寶。
看到有人過來,那雙熟悉卻稚嫩的淺藍色眼睛,毫無芥蒂地笑著轉向他。
一瞬間止水後悔起來,為自己這段時間的耿耿於懷。
這也是小岱的孩子,他怎麼會不喜歡。
他用查克拉線小心纏繞住那隻慌亂的蜻蜓,將線的另一頭細心係在搖籃上。
薄而軟的翅不甘掙紮著,力竭後終於倦怠般落在那孩子的枕邊。
不是宇智波的孩子也很好,止水想。他俯身輕輕去握那孩子的手,小小的攥成一團,柔軟而溫暖,讓他想起了自己帶小岱回來的那一晚。
“止水,”他略含歉意地做著遲來的自我介紹,溫柔地輕聲告訴搖籃中的孩子,一如他當年告訴小岱一樣:“我的名字叫止水。”
幼小的孩子懵懂地看著他,他的眼淚毫無預兆落下,落在他自己的手背上。他總是這樣,連傷心都是隱秘的。
“這次就請原諒我吧。”他的聲音已然哽咽,眼睛卻是笑著的:“以後要好好相處哦,般般。”
搖籃中的嬰兒咯咯地笑。
幾番清洗後,局勢穩定下來。他隱匿著身份,安心在暗部做著守衛的工作。
數年的時間一晃而過,人間又是一年春,窗外開滿擠擠挨挨的粉白花朵。
卡卡西和小岱的孩子平安長大,是個安靜漂亮的女孩,性格不太像小岱。
這一天的午後,她難得頑皮起來,嬉鬨著穿梭在火影大樓裡,止水耐心地追逐著。直到樓下小岱呼喚的聲音帶上了幾分焦急。
幽深的走廊驟然失了光。
那孩子像她的母親一樣,本能畏懼著黑暗,踟躇停下了腳步。
止水在她身前蹲了下來,熟稔地抬起手撫摸她銀灰色的長發:“不要害怕,般般。”
她認得他,雖然並不知曉他的姓名。她咯咯笑著撲到他懷裡,乖巧地去牽他的手,有那麼一瞬間,止水恍惚覺得一切又回到了起點。
止水站在廊簷投落的陰影裡,暗部的動物麵具讓他眼睛的輪廓看得不太真切。發色也不似從前。
他將稚嫩的小手遞回小岱的手中,那雙淺藍色的眼睛有些困惑地看著他。
她抬起手,想要摘下他的麵具。
隻差一點點,指尖就要觸碰上那張狐狸麵具。
他猶豫著要不要阻止她,心中蠢蠢欲動醞釀著幾分期待。
“啊呀,怎麼會。”她笑著停住了動作,轉身帶女兒離開。
他在原地靜靜等待了一會兒,可她一直沒有回頭。
風卷起細碎的花瓣盤旋空中,他失落,卻又無可奈何地邁開了腳步。
“止水。”他聽到身後傳來不真切的聲音,也許一切隻是幻覺。
他忍不住轉過身,小岱牽著女兒已經走遠了。
“偶爾回木葉看看我們吧。”
和卡卡西回到木葉後,她總在信裡那樣請求著。
分彆許久,能聊的不多。往事回憶了一遍又一遍,漸漸的信也很少。
“一定。”
在她不知道的地方,他背對著她輕聲答應著。或許她已經不再在意。
沒有人故意讓他們分彆,隻是他們相遇的命運太過凶險。
在他縱身躍下南賀川時,赴死的決意已然斬斷了他們之間的交集。是她追逐的執念維係著所剩無幾的羈絆。
現在她要放手了。
這樣也好。
止水慢慢走回幽暗之中,仿佛那才是他永居之所。
早知道最後的結局會是這樣,他應該早些告訴她的。
我也喜歡你,小岱。一直都喜歡。
可惜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