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定在九點,並不急著去,可薑書翊已經沒有睡意,稍作打扮便抱著布偶貓“格格”步行過去。
家附近就有個戲曲園子,聚集不少名家,唱功彈藝俱佳。
在父母的影響下,薑書翊的童年之一,就是這些咿咿呀呀的歌聲,因為常去,戲園子的老板都將她當成乾女兒看待。
時間尚早,她低頭打開手機網絡,慢悠悠在行人道上走路。
懷裡的小胖貓眯眼曬太陽,曬累了,就轉過腦袋埋在她胸口淺眠。
微信裡有許多未處理的小紅點,賀灼的消息被擠到了中間的位置。
她沒點進去,一晃而過的視線還是捕捉到了一條信息:我等你消息。
心有點涼。
溫簌簌表示正在下樓,讓她在路邊的公園搖椅裡坐一會兒等等她。
小區對麵是一個公園,戲曲園子就在邊上。行人道旁有大片的草坪,每隔一段距離會設置一些休閒設施。
現在時間還算早,園子裡都是一些鍛煉的老人家,年輕人總是在上班的途中匆忙趕路,無暇欣賞美景。
太陽恰好照亮這一側,草坪變得金黃,陽光也不算烈,溫度舒適。
薑書翊抱著格格坐在搖椅上曬日,想曬掉心裡的一點涼意。
陽光與早晨的涼意抵消掉,溫度正好在舒適範圍,沒一會兒,她就忍不住靠在邊上的鏈條上,閉目養神。
紅燈截停一流水的車。
一輛寶藍色賓利停在最靠邊的位置。
賀灼再次檢查了一眼信息,薑書翊那一欄上還是他昨晚發過去的信息。
“那衣服是俄羅斯薩拉凡改良的吧,好好看呀。”
“是人好看吧,看著好眼熟。”
路人的聲音傳來。
賀灼無意的抬眼,視線從外麵的風景無意掠過,一瞬之後,又回到某個位置上。
公園的普通木質長椅上坐側坐著一個女孩。
是薑書翊。
她穿了一身顏色明豔的服飾,看起來很像某個少數民族服裝改良而成,無袖,腰線突出,繁密的刺繡花樣從肩帶蔓延至裙邊。裙子整體呈藍色,與打底的白色襯衫一深一淺互相映襯。在她的單側發辮上纏了一條藍色發帶與衣裙呼應,額前發絲沒有被發帶固定,自然垂落於眼旁,隨風輕揚。
精致又慵懶的打扮,像她懷裡靜臥的小貓,懶懶的,卻高貴優雅。
賀灼想起侄女那些童話書裡的主人公,拿著個小籃子,在清晨的鄉間小路上,悠閒自在地哼唱。
賽前一向不太安寧的心,此刻竟放鬆了不少。
女生的討論漸漸從她的穿著轉到她的化妝品上。
賀灼眼裡映入她唇上那抹紅,不知怎的,眼熱了一些。
不多時,她被一個女孩叫醒,眼皮驀地掀開,有丁點惺忪睡意,在眨動後消失。兩人交流了兩句,便一起走向隔壁的茶樓。
“我跟你說話呢,你在想什麼?”
隨著人走遠,周遭的聲音重新回到賀灼耳朵裡。
季淮:“餓了,吃點東西吧。”
賀灼看向那個茶樓,門口人來人往。
每次回老家,都會路過這條路,但鮮少在這邊玩。
“聽說寶音樓有吃的一絕,去看看。”
季淮挑挑眉,“我還以為你會說隨便。”
在吃的方麵,賀灼沒有太多講究,每次都是哪裡都行,隻要能吃就行。
這次突然蹦出一句高評價,季淮挺意外的。
“來過一次,是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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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書翊帶著溫簌簌來到自己的專屬雅間坐下,照舊點了一些吃的喝的。
格格對這裡很熟,一進去就跳到自己的貓窩裡作女王躺,小窩是個吊籠,它一進去,便左右微微晃動。
薑書翊走到圍欄邊坐下,百無聊賴地看著底下大堂裡的人來人往。
漸漸,眼神失焦,腦子裡的思緒停留在賀灼的留言上麵。
昔日養心安神的好來處,此時聽著那些咿咿呀呀的聲音,內心卻掀起一些躁意。
“看看我給你帶了什麼好寶貝!”
溫簌簌從包裡拿出一個小物件。
薑書翊稍微提了提精神,扭頭遞過去一眼。
水滴狀的香水瓶,液體是大海藍,特彆之處是它的噴頭做成了女巫鼻子的形狀。
“我怎麼不知道今天是萬聖節?”
“哎呀,不是啦。”
溫簌簌走過來,解釋說:“這可是我在當地有名的巫師那裡調製的香水,全世界獨一無二,看著澄澈吧,其實是牛奶味,特彆好聞。”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巫師給它開了光,你每天噴一噴,一年內一定能找到好夫婿,可貴了,花了我三萬美刀呢。”
“地址在哪兒?我去告他詐騙。”
“試試嘛,真的特彆好聞。”
說著,溫簌簌上手往空氣裡噴了幾下。
醇香的奶味鋪開,把薑書翊原本用的香水味蓋了個徹底。
“喵!”
格格發出一道妖嬈的叫聲,突然支起身子,像狗狗一樣抖了抖腦袋,猝不及防撲向溫簌簌,在她懷裡肆意撒嬌。
“呀,格格,這不給你的!”
薑書翊笑了,“你就抱著吧,今天它是你的了。”
格格對奶香味特彆癡迷,每次聞到都跟吃了興奮劑一樣。
溫簌簌後悔極了,“我忘記這茬了!”
一人一貓鬨得挺歡,而這時,薑書翊被手機的震動聲吸引。
【賀灼:我現在在寶音樓,方便的話,我請你吃頓飯。】
心裡咯噔了一下。
薑書翊下意識朝四周看去,舞台上兩位名家正在彈唱一曲《杜十娘》,軟語娓娓,以錯落有致的琴聲相配,繞梁飄揚,聽得台下觀眾悠然自醉,手指在桌麵上隨著琴聲點動。
格格鬨得溫簌簌越發厲害。她頂不住,一把抓起小胖團子塞入她懷裡,“我去洗手間洗洗!”
溫簌簌退出去,然而沒走兩步,不知道看到了什麼東西,突然猛的撲向圍欄邊往下看。
眼睛瞪大,充盈著驚喜。
連一句話都沒留下,她就匆匆跑下樓。
這個雅間旁邊就是樓梯,加上樓不高,很快就沒聽到她的腳步聲。
薑書翊腦子裡的東西一下被她的事情占據,顧不得太多,隨手抱著貓走到圍欄處往下看。
一道目的性很強的視線猝不及防闖入薑書翊的視野裡,是賀灼。
深刻在腦海裡的臉,像是從腦子裡衝出來,拚湊成現實。
荷爾蒙快速分泌,在體內發生強烈的反應。初見時的一眼萬年,被薑書翊此時複習了一遍。
“是薑小姐,這麼巧。”
薑書翊視線艱難地分出一些給他旁邊的人,發現是一張熟麵孔。
熟麵孔眼看著其他方向,神情發緊,然後快步走向大門,最後竟跑了起來,沒兩秒,溫簌簌奔跑的身影就出現在視野內,追著他跑去。
同一時間,薑書翊感到懷裡一空,格格忽然躍向空中,追趕溫簌簌而去。
她的手下意識伸出去抓,結果還是抓了個空。
唰的一下,賀灼稍微抬手抓住貓兒的脖子,如當年拿花那樣,隨意拎著。
薑書翊提起的心落回原處,鬆了一口氣。
樓梯處傳來輕微的腳步聲,不一會兒,人就提著貓來到她麵前。
他拎貓的樣子隨意、輕鬆,狂躁的小貓被他一抓,變得服服帖帖的,動也不敢動。
“剛才外麵見到你,就跟著進來了,有點冒昧,但時間正好,我們談談吧。”
說話間,小貓被他遞過來,樣子越發乖巧。
薑書翊懷抱小貓坐下,在點餐機上下了單,讓人再送一些吃的上來。
“還要什麼?你看著點。”
“就這樣就行。”
賀灼坐在她對麵,眼神是直勾勾的朝她看來,沉靜中,有一絲侵略感。
像是他天生的氣勢生成。
“戒指我看到了,我明白你的意思,這場親事是我家老太太的安排,給你和你家人造成困擾我很抱歉,隻要你原諒,我接受任何形式的懲罰。這些話我昨天應該就說明白,是我遲到了,不好意思。”
他坦坦蕩蕩,說的話沒有一句磕絆。
惱人。
薑書翊垂眸,手指撚起一塊如意酥嘗了一口,壓一壓心底湧上的不快。
“懲罰啊……”她拖長了音調,眼尾掠過一抹微光,忽然看向他,“懲罰不敢,不過,我的確需要你擋一擋。”
“擋什麼?”
“想必你也明白相親的痛苦,跟你不成,我爸爸很快就會給我安排其他人,與其婚後被人煩,不如找個清淨的人各取所需。”
賀灼拿起茶杯喝了口茶,“你是不是看太多電影了?”
他語氣鬆了鬆,一副大人對待小孩的口吻,“這樣不行,婚姻乃人生大事,敷衍不得。”
薑書翊心裡的火球越滾越大,眉頭輕蹙,沒怎麼表露出來。
“你是不婚主義?”
“不是。”
“那是我拿不出手?”
“跟這個無關。”
沉默許久,她問:“你為什麼還記得我給你送花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