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山遍野的野菊隨風而舞,層層疊疊地起伏往上,有一種震撼的美感。
溫酒已不知該怎麼形容這樣的場景,明明山上亦有古樹枯藤,放眼處亦能見落葉紛紛,可那一片又一片的菊花就是能在草木的縫隙中生長,綻放出一片足以點燃整個秋天的美麗。
“九妹妹,這花好看嗎?”黎曼青問溫酒。
溫酒點頭:“好看。”
她幾乎已想撲進花裡。
黎曼青握緊她手,說:“九妹妹,你隨我來。”
溫酒被她拉著走了才反應過來,問道:“去哪裡?”
黎曼青腳步未停:“你隨我來就知道了。”
兩人經由一條蜿蜒的小道,來到一處平坦的山坡。這片坡上無樹無草,隻有一整片如毯般金黃的雛菊,兩人站在中間,就像被菊花包裹了一般。
遠處繁鬨的京城,亦有一半能收入眼底。
黎曼青找了一處地方坐下,又為溫酒拾掇出一塊乾淨的區域,讓她坐下。
溫酒聽話地坐下去,視線矮了一截,但人卻離花更近了,菊花釋放的濃鬱的香味,就像在她的鼻間漂浮。
“九妹妹,這一處風光,你可還喜歡?”
“我很喜歡。”
“九妹妹若喜歡,我以後常陪妹妹來可好?”
溫酒點頭。
可頭點完,她又莫名地有點難過。
她以前也和現實裡的黎曼青有過約定。
青青姐說,等她放假了,她會陪她去洛陽看牡丹,去雲南看山茶,或者去湖北,看漫山遍野肆意熱烈的油菜花。
可是這個約定還沒實現,她就穿越到了這裡,整日用彆人的身份演戲。
她真的好想青青姐啊,要是現在在她身邊的這個黎曼青就是青青姐該多好。
“九妹妹,你怎麼了?”
溫酒把頭擱在膝蓋上,搖頭:“沒什麼。”
她沒有注意,但黎曼青聽出來了,她的聲音裡藏了委屈。
“九妹妹可是想家了?”
“嗯。”
“我也想家了。”黎曼青的聲音也變得悵然,“這裡的生活雖然很好,可始終不太習慣,還是家裡適合我一些,可惜,我一時半會兒還回不去。”
溫酒側頭望向她:“黎將軍的家不是就在京城嗎?黎將軍若想回家,隨時可以。”
雖然她家中起火燒了個精光,可這麼長時間了,也大概修了個七八,想要進去住可能還有些簡陋,可隔三差五地回去看看,卻並不是什麼難事。
“我說的不是這個家。”
“那黎將軍說的是哪個家?”
溫酒不記得,書裡這個黎曼青除了京城被燒掉的這個家,還有哪個家。
“我說的那個家,離這裡很遠。”
“很遠是多遠?”
“遠到根本去不了的地方。”
溫酒心裡一個咯噔。
遠到根本去不了的地方……
難不成……她說的是……
“沙場。”黎曼青目光幽幽,“我待了近十年的地方,可現如今,我卻不能輕易地去了。”
溫酒感覺一盆涼水兜頭澆下。
差一點,就差一點,她就以為黎曼青說的那個遙遠的家就是現代了,但凡黎曼青說慢一句,她都會問出來。
可惜,不是。
“九妹妹彆難過了,你要是想家,我之後一定會想辦法送你回去。”又像是安慰她,黎曼青把手搭在她肩上,“你可以回去的。”
黎曼青說的這個家,與溫酒心裡的並不一致。她知道黎曼青做不到,可她還是忍不住問:“我真的可以回去嗎?”
“可以的!”黎曼青熱情洋溢著說,頓了一頓,又很深沉地說,“相信我,可以的。”
後麵這句不像是對溫酒說的。
但她聽著這話,卻沒來由地安心。
“黎將軍莫要說笑了。將軍日理萬機,哪來的時間離京?再說……”溫酒吸了吸鼻子,“就算將軍有了時間,也得先去沙場走一遭,哪來的時間管我?”
“我的沙場隻是個情懷,去不去都沒什麼。可九妹妹不一樣。我是很忙,可不管多忙,我都不能不管九妹妹,九妹妹獨自離家這樣久,我看著都心疼。”
“將軍可是說真的?”
“一言既出。”
溫酒笑道:“那我就等著將軍送我回家了。”
氣氛倏然鬆快起來,兩人就著花色笑笑鬨鬨,溫酒心裡始終纏繞著綿綿的惆悵。
“我可以回去的。”她望著蔓延的菊花說,“一定可以的,青青姐,你等著我。”
她沒有注意到,在她叫出“青青姐”的那一刻,她身邊的黎曼青下意識地回了頭,她望著她的側臉,目光裡是眷念,亦是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