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大律師”,從前許一鳴也會這麼叫楊帆。
許一鳴和楊帆的相遇,是在一個秋天。
那時許一鳴大三,學校介紹了一個實習,在黃龍體育場附近,許一鳴的學校不在市區,要趕到實習單位,要不倒地鐵,要不公交車。
上周的實習結束,一起實習的同校同學說有輛B1公交車可以直達學校,於是走到馬路對麵的公交站等車,杭州的天氣捉摸不定,下班的時候外麵已經下起了雨,天也黑透了。
等車的時候還接到了帶教老師的電話,問有沒有帶著傘。
傘是帶了,可是雨水還是能輕而易舉地淋濕你的鞋子,濺起的水滴濕你的褲子。
好容易公交車終於來了。
因為是始發站,所以座位都空著。等公交車的時候大夥完全沒想到這時候是杭州的晚高峰,公交車走走停停,往窗外望去,一路上全是汽車亮起的紅色的刹車尾燈,人不停的上來,車廂裡越來越擠。
等到跨區的時候,車子裡隻剩下了零星的幾個人,終點站就是許一鳴的學校。
一所普通一本大學,許一鳴大學畢業拿到的學位是經濟學學位。對於這個專業許一鳴沒有什麼喜歡或者不喜歡,聽起來好像很厲害,不過是唬外行人。
大部分同學最後還是去了銀行,成為了銀行民工,讀書時學的各種經濟學,第二外語完全沒有用武之地。
等到了這周去實習的時候,許一鳴選擇了公交,臨出門時想起來傘沒帶,於是匆匆忙忙回去拿傘,不是因為天氣不好要下雨,而是習慣了備著一把傘,就像兵馬未到,糧草先行的一種心安。
出了校門,要去對麵的公交車站等車,紅綠燈已經開始倒數,許一鳴隻好停下腳步,等待下一個綠燈,然後就看見一輛B1路公交車從麵前駛去。
許一鳴散著頭發,穿著黑色的外套,加上闊腿牛仔褲,深藍色的帆布書包。妝也沒怎麼畫,薄薄的底,眉毛口紅就齊活了。站在那兒等著跳綠燈,手指繞著頭發,一圈圈的打發時間。
等坐上下一班車的時候,時間已經過去了二十分鐘,下午兩點開始上班,多多少少時間有點趕了。
之前許一鳴去上班都是坐地鐵,平時和同學出去玩也是地鐵居多。
乘公交的好處是你可以看外麵一路的風景,許一鳴把頭抵在玻璃上,坐在車子的後麵,玻璃上映出的是一張帶著少年氣的臉,不是第一眼就讓人驚豔,與濃顏毫不搭邊。
一路駛去,上車的人不多,主要是在中午時間,又是工作日的緣故。上一次乘車回去,天色暗了,玻璃上又都是霧氣,根本沒怎麼看到外麵的路,隻是聽到廣播播報的一次次到站。
眼前突然出現一幢小鐘樓,棕紅色的尖頂,隨著車子的駛近,那是一個校園,鐘樓四周全是同色係的建築,最前麵是一大片草地,綠綠茵茵,校園圍牆裡到處是樹,滿目蒼翠,生機盎然,與建築交相輝映。門口的石碑上書寫著“杭州大學”。
這是許一鳴第一次見到這所大學的真貌,和所有浙江的孩子一樣,打小就知道杭州大學,這是所有家長的期望。
杭州大學隸屬985高校,也是浙江唯一一所。每年浙江高考競爭程度之激烈,哪怕許一鳴高中三年完了命的讀也不過普通一本,從未想過考上杭州大學。
這裡的校園和自己學校的完全不一樣。
許一鳴就像初次上岸的美人魚,對窗外的風景升起了想留下的心。可這裡沒有車站,下一站就是終點站——天目山路學院路口,也是許一鳴的終點站。
她繼續望著窗外,學校的圍牆外是來來往往的學生。
許一鳴的目光就是被鎖定在了那個男生身上,當時的楊帆也穿著灰色的衛衣,隻不過褲子是淺咖色的,沒有背包,手裡拿著一遝紙。自東向西的走,和許一鳴同一個方向,隻不過一個在左,一個在右,一個在車上,一個在人行道。
如果你問許一鳴那時候腦子裡在想什麼,許一鳴隻能回答道:“一片空白,就像大腦怠機了,但是你好像隻能看見他一個人。”
公交車遠遠的把楊帆甩在了身後,再經過一個十字路口,楊帆已經徹底沒影了。許一鳴站在下車口,等著公交車停穩,然後去單位上班。這應該是本來的路。
“如果我回頭,能不能找到他。”
這個念頭一起,許一鳴再也等不及了,車門還沒開完全,許一鳴已經出去了,拽著包往回跑,十字路口是紅燈,可是隔著四個車道,隔著等紅燈熙熙攘攘的人,她還是一眼就看到了對麵的他。
不知道有多高,隻是比周圍的人都高一些,看起來格外顯眼,沒有戴眼鏡,眼睛像小狗一樣,眼尾微微往下,內雙。
許一鳴的鼻子是小巧的、秀氣的,帶著微微的弧度,而楊帆的鼻梁是從山根就開始高的,嘴唇也不是薄唇,帶著厚度和軟度。
紅燈開始跳了,然後變成黃燈,再是綠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