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昊被蕭馭天反手一掌打得全身一震,向後重重摔出,直跌得頭昏眼花,骨麻筋酥,立時暈了過去,剛才的對話他全沒聽到。好在那一掌並沒有擊中要害,也沒有用十分力道,他手撫前額微微睜開了眼,入目的卻是蕭馭天青幽幽的劍和猙獰的臉。他睜大了眼,恐懼撅住了他的心臟,盯著那越來越近的劍尖,下意識地舉手格擋。成東旭大叫:“昊兒!”他內臟俱損,撐到現在實為不易,顧不得鮮血溢出嘴角,掙紮著提氣趕向愛子。可他怎麼能趕上一心報仇、內力充足的蕭馭天?
綠影一閃,成昊覺得被一股大力推出,向一側滑開數丈。“嚓”地一聲,劍尖沒入土地。成昊驚訝地低頭,看見了懷裡那張驚慌的臉,猶帶淚痕,“如、如玉?”微微一頓,顧不得許多,成昊一把攬住如玉纖腰,向身後一帶,叫道:“快走!”自己立起上身,擋在如玉前麵,帶著半是決絕半是驚恐的表情盯著蕭馭天。
“是誰?”蕭馭天拔出劍來,警惕地注意四處的情況——沒有任何異動。“哈哈哈……”他發出一陣乾笑,道:“我最見不得小情人分彆,現在就送他們一同上路吧!”又提起劍,飛身欺上前來。還沒兩步,突覺自己四肢僵硬,眼前一黑,直挺挺地砸在了地上。
“大伯!”如玉爬起來,向樹林中喊道。“我走了!”林中有人應答著。“前輩,請救救我爹!”如玉回頭一看,就見成昊跪在塵埃中。“沒救了!”林中人回答。成昊又叫了一遍。如玉走向成昊,要拉他起來,卻怎麼也拉不動地上執拗地人。如玉低聲說道:“我大伯說你爹爹五臟俱損……”成昊猛地抬頭,盯著她。如玉被這目光刺得難受,扭頭不敢再看。見她扭頭,成昊也慢慢收回目光,雙手撐地,如負千斤地站起來,拔起一條腿向成東旭邁步,又猛地加速。未到成東旭近前,成昊跪下,慣性使他直滑到爹爹麵前。“昊兒。”溫和的聲音使成昊抬起頭來,眼角含淚。“昊兒,你,你有,許多疑問,我,我不,不能給你,解,解答了。鏢局,鏢局,多問,問問黃,黃鏢頭。”成東旭略略抬頭,輕叫如玉:“姑娘,請,請你,過來。”如玉咬著嘴,低著頭,不把目光放在二人身上,慢慢進前。成東旭臉上露出慈愛,道:“昊兒和你……”如玉聞言,抬頭看了他一眼,又迅速地低下頭。隻此一瞬,成東旭看到了那厚厚劉海下的臉,眼中閃過一絲訝色。猛地恍然,成東旭抬起嘴角,眉毛微揚,對成昊道:“你去棲霞山莊,找,找西門莊主。你,你與若水,有,有婚約。嗬嗬,嗬嗬,哈哈哈哈,他,他明白的!”如玉嬌軀一震,偷眼看向成昊,後者卻仿佛什麼也沒有聽到。“昊兒,我去和你娘做伴了。”成東旭的眼睛亮起來,接著緩緩地暗下去。細細的呢喃,隻有成昊仿佛聽見:“清兒,我來了。”
成昊跪在地上,抱住成東旭,一動不動好久,如玉也沒有出聲,隻是擔心地看著他。日頭偏西,如玉側了側頭,道:“成昊……”頓了頓,好像下了什麼決心,接著說道:“成伯父他,他很平靜。他,他,他開心……”成昊回頭盯住她。如玉慌了:“不,不,我不是那意思,我,我想說,嗯,……”成昊看著無措的如玉,微微笑了:“你說的不錯,爹他,很高興。他終於又能和娘見麵了。”如玉看著微笑的成昊,隻覺得更加他慘然,心裡不由得生出憐意,一時癡了。她伸出手,對成昊說:“讓成伯父入土為安吧。”她知道,成昊心中壓了許多巨石:父親的去世,突如其來的複仇,還有,對父母是否如蕭馭天所說的疑問。但她隻能選擇成昊最能接受的:相信成東旭。
清晨,成昊醒來,四處一望,已不見了那翠綠的身影和地上中毒的蕭馭天;昨晚如玉的溫柔陪伴好像夢一般,雖然兩人隻是靜靜地看著林縫間的星光。伴當們一個個醒來,如玉說他們不過是□□糧中的迷藥迷暈罷了。王乙和徐錚並排躺在馬車上,睡著。路旁的土丘和懷裡的那絡頭發提醒著成昊他失去了什麼。深吸一口氣,成昊似乎還能聞到那熟悉的氣息。聽完成昊的大略解釋——他略去了如玉推他和當時放毒在蕭馭天身上的事,隻說蕭馭天害了爹後失心而瘋——眾人沒有離開。他們默默地到土丘前拜了拜,又圍到了成昊身邊。成昊歎口氣,道:“接了鏢,就把人送到吧。”他摸摸懷中的頭發,又歎了口氣:將頭發在母親墳前燒掉,他就該去棲霞山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