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道這個女鬼會不會是上一個進入這個詭域之中丟掉真名的倒黴人?
《魔鬼的三根金發》裡就寫了一個船夫,日日擺渡他人來去卻沒有人接替自己,而船夫解脫之法就是將船槳塞進下一個上船的渡河之人手中。
即便第二興沒有察覺到這個詭域對於名字的重要性,她也不會做出“借名字”這種事。
誌怪傳奇裡有多少因為泄露真名導致死亡的冤魂?
女鬼見她拒絕,並沒有勃然大怒想要動手殺人,隻是忽然從身後輕輕環住她,幽幽道:“那你願意渡江,為我找回名字麼。”
親昵恍若影子。
第二興看著泛著不詳色澤的江水,咽了咽口水。
且不說自己會不會遊泳,這江到底有多寬多深,就看著這像是被血汙染混濁的水,她就不能下去。
但是女鬼已然不允許她再拒絕了。
在第二興的耳邊,濕冷的氣息浸潤進腦海裡。
“給我名字,還是為我渡江?”
“又或是,留在這裡?”
第二興:“隻有這三種選擇麼?”
女鬼似乎笑了,又似乎在歎息:“是呢。”
第二興偏過頭躲開女鬼的氣息:“那你得讓我想想,怎麼樣才能夠渡江。”
見她識趣,女鬼也緩緩鬆開了沒有一絲溫度的手。
這裡除了第二興她自己隻有女鬼,江,樹,她剛剛已經沿著江走了許久仍舊沒有發現什麼,看來破題之處大約就在這棵樹身上。
她於是問女鬼:“這棵樹存在這裡多久了了?”
得到的答案是自她有意識起,這棵樹和這條江便已經存在了。
第二興原本考慮伐樹做船渡江的可行性,她揪下一片鮮紅的葉子,發現這篇葉子的觸覺很是奇怪。
竟然與女鬼的手臂給她的感覺一模一樣。
她將葉子放在江水之上,緊接著看見它在接觸江水的一瞬間就化成一片紅色的水霧,徹底融入江水之中。
也不過須臾,深紅色的水霧被暗紅色的江水稀釋,再看不見。
第二興早猜到不可能這樣輕鬆找到方法,卻仍舊感到一陣心悸。
若是自己未加思考直接伐樹做舟,那麼渡河的瞬間,便是變成死期。
忽然,她向女鬼伸出手。
女鬼不解,第二興說:“給我一個你身上的物件,無論是發絲還是羅帕。”
遞過來的是一縷青絲。
第二興再次將其放於江上,而這縷青絲同樣溶解在江水之中,了然無痕。
這就是沒有名字,無法渡江麼?她皺眉想。
那自己呢?
第二興將自己的長發咬下一段,第三次放置於江水之上的空中。
接著看著它緩緩下落。
這一次屬於第二興的斷發沒有融成水霧,隻是靜靜地沉入江水深處,直至不可見。
女鬼的聲音在她身後幽幽響起:“果然,你是有名字的呀。”
那雙冰涼冷硬的手,距離她的肩膀不過半寸。
隻在頃刻,便能觸碰咽喉。
第二興甚至已經感受到了來自女鬼的死亡威脅,她慌亂之間,忽然聽見什麼。
而後那雙帶給她陰影的手猛然抽離。
第二興轉過身,落入她眼簾的仍舊是不遠處紅樹與紅衣女鬼。
隻是在樹心之處湧出汩汩粘稠的汁液,黝黑無光,而女鬼正趴在樹心之上如癡如醉地吮吸著這股黑色的汁液。
第二興聽見自己問:“你在吃什麼?”
女鬼無暇作答。
直到那黑色的汁液被她儘數舔進口中,才說:“我不知道,我隻知道,我需要吃它。”
第二興看著女鬼,早在她回頭時就發現女鬼的身影比一開始見到的要瘦削些許,雖然隻是細微差彆,卻是一瞬間的變化!
到底……
是你在吃它,還是它在吃你!
第二興呆立原地,血液冰冷,幾乎克製不住想要將這棵詭異的紅樹毀去!
然而緊接著,隨著女鬼的一步步走近,她看見對方原本乾癟的身形卻又恢複了過來。
當女鬼行至身邊時,她又恢複了原本的樣子。
電光石火之間,第二興想起了詭域最開始的黑線,想起來詭域與琴忻擦肩而過之時他的震驚。
以及女鬼那滴淚。
她已然有了八成的把握,當女鬼再一次湧起殺意時,第二興開口:“我已經知道,如何渡江了。”
“隻要你能夠離我更遠。”
聽見第一句女鬼心頭湧起莫大的喜悅,聽見第二句又失望起來:“你是想逃?”
“你逃不掉的,這條江沒有儘頭。”
“而我會一直跟在你身後,有名字的你,我會跟在你身後。”
第二興打斷她越來越興奮幾乎要再一次流出血淚的狀態:“那你剛剛為什會離開我,去吃那棵樹的汁液?”
女鬼說:“不吃,我會虛弱。”
而那株紅樹,每日隻會湧出一次黑色汁液。
既然敢將自己的弱點說出來,那麼女鬼顯然對自己很有信心,她確信第二興無法對紅樹怎麼樣。
不過第二興確實不會動那株樹。
她隻是看著女鬼道:“好,如果不出意外,明天我就可以渡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