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放假大概還剩兩周,大學生的假期向來可觀。戴安休學時是大三,隻餘一年半的學時,恰好那時也沒什麼課程。她索性和學校商量了,讓周承澤去學校湊滿八周,等明年和這屆的一起拿學位證。他們出院以來,她一直在家辦公。周承澤已去學校,戴安一人在家,穿著寬鬆的襯衫,深灰色棉麻褲子靠在書房椅子上。手裡一支鋼筆轉得起飛。陳覺站在桌子對麵,悄悄抬頭看她一眼,神色詭異。他進門已經吃了一驚,在周總身上看到這身打扮,驚嚇程度不亞於白日見鬼。戴安沒管他,看完文件蓋了章,隨手把文件丟回給他。“對了,這周有時間,準備一下新聞發布會。”陳覺應聲,問道:“文稿主要內容怎麼寫?”其實他聽完這個任務,心裡已有了大概章程,但是經驗使然,讓他還是習慣性開口一問。“彆說車子是被人動過手腳......”戴安神色微斂,道,“出事那輛車,我好像記得是在姓司的那家店買的,你有印象嗎?”那家店?陳覺迅速頭腦風暴,出事那晚開的車他記得是夫人平時常開的,那晚夫人開車出門喝了點酒,所以周總去接人把那輛車開回來的。夫人隻有一輛車。想到這,陳覺迅速明白了她的意思,道:“明白了,周總,一切定好給您過目。”戴安點點頭,問:“還有什麼事嗎,沒事你先回公司。”陳覺離開,戴安打開窗戶。濕潤的風湧進書房,她深吸一口氣,窗外的綠植被雨水浸過,透著瑩潤的綠意。戴安看著依舊陰沉的天空,露出一抹由衷的笑。周承澤上學上得勤,估計想儘快湊夠八周,每天準時由車子送了去學校。從禦景苑到江城,每天一來一回少說也要兩小時。他不願在外麵住,每天車接車送來回兩地,連累壞了司機。周承澤靠在後座,車窗外雨霧朦朧,看不清景色,這場雨已經連著下了三天了。 手機屏幕一閃,收到一條訊息:我在柏雲等你。周承澤視線一瞥,看清內容。過幾秒開口道:“老朱,去一趟柏雲。”車子從環城高架下來,開往市中心。柏雲是一家茶樓,占據著最金貴的地段,內裡裝潢古樸精致,一看就是花錢堆出來的。這家高端奢華的茶樓實行會員製,不付出高昂的會費難以進入一觀。低調的柏雲二字招牌下已經座無虛席,十幾輛豪車停在門前,老朱見縫插針找到一個空位停好車。見後座夫人沒動,愣了兩秒,反應過來,撐傘下車繞到後麵,給“戴安”開門。周承澤一人進了柏雲,老朱撐傘在門口等著。前台姑娘年輕得很,一頭黑發盤在腦後,額邊落下幾分不聽話的發絲。見人進來,露出標準微笑,問到:“您好,請問有預約嗎?”周承澤報出司錦南的名字和手機尾號。小姑娘翻開會員簿,找到司錦南的名字和預留手機號,道:“好的小姐,在二樓雲起房間,我讓人帶您上去。”周承澤神情溫和,視線落到記著司錦南大名的那一頁上,看到首次充值金額,一眼都看不完的零。他頷首輕嗯一聲,跟著另一個穿著製服的姑娘上了樓。雲起包廂是個大包廂,裡麵除了茶桌等物還有一張可供十來人用餐的圓桌。領路的小姑娘給周承澤拉開門,側身讓到一邊等他進去。屋裡除了司錦南還坐著一個穿著飄逸的年輕姑娘,一張臉蛋生的十分古典。坐在茶桌主泡位置,正捏著蓋碗倒茶。清亮的茶水倒進杯子裡,一舉一動都賞心悅目。司錦南看見周承澤進來,同那姑娘道:“你下去吧,我們自己泡。”等人走後,他自己坐到桌後,倒了一杯茶遞到周承澤:“武夷岩茶,我記得你愛喝這個。”周承澤神色不變,手指卻僵了。戴安以前是愛喝岩茶,現在早換口味了。早上咖啡晚上口服液的,品味清奇。茶杯遞到跟前,他曲起手指往外推推,道:“不必了。”“安安?”司錦南疑惑叫他,“你是不是不高興?”周承澤後槽牙都咬緊了,麵上還是一副笑模樣。以前司錦南就喜歡這麼叫戴安,那時他聽到這種親密的稱呼,隻覺得憤怒。但是現在自己困在這具身體裡,隻覺得雞皮疙瘩起了滿身——怪惡心的。“你找我,到底想說什麼?”周承澤受不了了,換了個雙腿交疊的坐姿,問道。“我想帶你走。”司錦南誠懇道。聽到這幾個字,周承澤連陪他玩下去的耐心都沒有了,冷臉道:“戴安已經嫁人了。”他站起身,不想再說。戴安不知道和這人聯係過多少次,已經到了要私奔的地步了嗎?周承澤瞬間想到無數種可能,已經出離憤怒了。司錦南見他起身要走,來不及追趕,上身越過桌子,一把拉住他的手臂,另一隻手不可避免撐在桌麵上,按住了什麼東西。兩人還未開口,身旁突然有個熟悉的聲音傳來。齊齊扭頭,牆上的壁掛電視裡,“周承澤”西裝革履坐在長桌後,一隻話筒立在他麵前。“這件事,我非常希望能得到一個答複,我和我妻子萬幸沒有生命危險,但是這並不是能放過罪魁禍首的理由。”畫麵中心的人,言辭堅定道。“那是否是說,周氏集團集團會就此事將該家汽車直營店告上法庭呢?”畫麵外有人提問道。“如果他們無法給出合理答複的話。”“周承澤”直視鏡頭,麵帶和善的微笑,不容置喙道,“我不介意動用法律手段。”周承澤本人在電視前都愣了,戴安這是玩的那一招,他記得出事那晚開的車,是她在司錦南家投資的店裡購買的。電話鈴聲適時響起,司錦南抬頭看了周承澤一眼,皺眉鬆開了手。接通電話走到門外,隱隱約約的說話聲傳進來,周承澤突然不急著走了。包廂裡電視的聲音依舊在放,周承澤盯著屏幕中心那個笑容自若侃侃而談的人,心裡陡然一股火氣竄上來。無論戴安要做的事情對他有無影響,他都接受不了這種不知道她下一步要乾什麼的感覺。戴安已經脫離他的掌控了,並且他一點應對的辦法都沒有,他很少有對一件事這樣束手無策的時候。不可避免的讓他焦灼了起來。司錦南通完電話,從表情上看不出擔憂。“安安,我說的事,你再考慮考慮吧。”他盯著周承澤的眼睛,誠摯道。“我考慮考慮吧。”周承澤似笑非笑。周承澤下樓時老朱依舊等著,見他出來立刻撐著傘上前。他到家時,戴安還未回來。這陣的雨總是下個不停,積攢了許久的暑氣被淋漓不儘的雨水擊潰。院子裡的闊葉樹群翠亂搖,隱隱有涼下去的意思。第二天,周氏集團CEO發布會公開討伐某汽車店的新聞就上了本市財經報。水花不可謂不小。奇怪的是,這事之後連著好幾位在這家店購買過汽車的顧客,居然湊到一起,借著這件事的輿論發酵在網絡上發了長文。直言自家汽車也出了問題,要求一個合理的答複。周承澤看著手機上各大公眾號營銷號的發文,言辭激烈者有之,陰謀論者有之。總之,無論輿情如何發展,戴安似乎都已經達到了自己的目的。周氏集團股價穩步回升,甚至因為夫妻恩愛,被眾看客嗑了一把CP。戴安在廚房哼著歌給自己煮意麵吃。陳覺收了文件,關上書房的門。“周總”在廚房,他看了眼坐在沙發上神情不太好的“夫人”,心裡打了個突,垂下視線到廚房和“周總”交代了明天的行程才離開。不知怎麼,他覺得自從車禍之後,“周總”的脾氣越來越好了。相反,“夫人”黑臉的時候越來越多了。走出大門,他沒多想,幾步走到車邊拉開副駕坐了上去。談娜看他一眼,揶揄道:“怎麼這幅表情。”陳覺歎一口氣,幽幽開口:“周總早點回公司上班的好,再多來幾次這裡,我都得少活幾年。”說完看一眼開車的談娜,語帶不甘道:“你最近怎麼這麼閒呐?”“那有什麼。”談娜一手扶著方向盤,漫不經心道,“周總在家的時候你忙,周總回公司了我忙,多正常啊。”彆墅裡,戴安把麵條倒在素白的瓷碟上,慢悠悠坐到桌邊。遙控器被按動,新聞的聲音從客廳傳來,戴安卷起幾根麵條送進嘴裡,聽清了新聞的內容。戴安:哎呀,這不是我嗎!周承澤不知道出於什麼心情,在看那天發布會的重播。戴安低頭專心吃著飯,她心情好的時候,吃飯時間會長。一口一口慢慢咀嚼,自然就快不起來。一個人影走到她對麵坐下,戴安連個眼神都沒賞。煩他是一個方麵,另一個方麵也是她至今還是沒能適應看到自己的臉用各種神情對自己說話。“我昨天和司錦南見了一麵。”戴安:“嗯嗯然後呢。”“戴安。”周承澤語氣加重道,“你們早就在聯絡了。”他話語裡隱隱的指責意味聽得戴安好笑。她隨手把叉子一扔,不理解反問道:“周承澤,你難道是條狗嗎,無論何時都能抬起後腿隨地撒尿給自己圈地,什麼時候能收一收你這種狗德性。”話音一落,整個屋子裡除了電視音響的聲音,再也聽不到其他動靜。戴安能看到周承澤因強忍怒氣而攥緊的拳頭。她挑眉,自己還真是低估了他的忍耐程度,聽了這種話他還能控製自己的脾氣。要不是時機不對,她都想站起來給他鼓掌了。不過——現在有什麼不對的?戴安當即笑著拍了拍手,起身走了。飯是吃不下去了,她拿了車鑰匙出門,隨便找了家餐廳填飽肚子。戴安沒繼續在家待著,要完成自己的計劃,接下來就得做些改變了。她回公司上班了七月底,江城大學早已經結課。戴安在公司附近新購入了間新住處。一百八十米的大平層,住她一個人綽綽有餘。她按照自己的審美把屋裡軟裝從頭換到尾,八月住了進去。周承澤對她這個決定持反對態度,戴安聞言笑得像中了一百萬。戴安:好像你的反對值什麼錢一樣。周承澤聽了她的話,居然十分罕見砸了東西,這已經是怒不可遏了。畢竟在以前,周承澤的名言就是:憤怒發瘋都是廢物的行為,真正有能力的人都能好好控製自己的情緒。戴安早就聽吐了這句話。他以前能好好控製自己的情緒,是因為萬事皆在他掌控之中。畢竟周公子從小到大,沒遇到過什麼不順心的事。戴安很早就明白了這個道理,當他人無視你一切訴求及權利的時候,隻有發瘋才是最有效的解決手段。譬如周家老宅那些惡心人的親戚,在戴安把餐刀插進實木桌麵之後,紛紛嚇得不敢放一個屁。那之後也再沒有人敢在她麵前嚼舌根了。隻要你有置之死地而後生的覺悟,這些自以為是的傻逼就再也攔不住你的路了。周承澤以前像個神經病一樣,天天讓戴安控製情緒,等自己到了無路可走的時候,還不是照樣要發瘋。戴安恍惚想,原來火沒燒到自己身上的時候,是真的可以說風涼話啊。“男人都是這樣,一件事發生的時候永遠可以把自己帶入強勢的一方,他們沒有共情能力,麵對女性的災難他們隻會視而不見,並且把原因歸結到女人自己身上。”係統道。這點戴安已經從周承澤身上深刻體會到了,係統說的完全就是大實話。什麼時候戴安要帶周承澤回一趟周家老宅,讓他去做個好媳婦,好好貫徹他自己的理念才行。
彆像條狗一樣行嗎? 距離放假大概……(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