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衍是個麵上不顯山露水的人,單憑著映月的這般描述,宇文靖並不能真正的放心。但轉念一想,當日若沒有抓住顧衍這根稻草恐怕自己早已被淹死,就算是被發現些什麼,日後也並不一定是一個死字。想到如此,宇文靖便不再如此憂心,以後找機會試探試探。
“太子那邊情況如何了?”宇文靖問道。
映月搖了搖頭,“這幾日太醫們都快踏破了東宮的門檻了,瞧這般情形怕是不太好。但是這也是宮裡人的猜測,情況究竟如何,東宮的消息卻是一點兒都傳不出來。”
宇文靖心中暗自琢磨,當日自己被救上岸後,宇文鐸是過了大約一刻鐘的時候才順利被救上來的。可相比與自己的體弱多病,宇文鐸平日裡壯得跟頭牛似的,也不知道是出了什麼變故,東宮要封鎖消息。
但是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尤其是東宮那邊太醫們的進進出出,還有就是一具具被抬出來丟棄到亂葬崗的宮女內侍屍體,宮中間傳聞著太子落水後性情大變,都紛紛猜測是在水裡中了邪。
待過了半月有餘,宇文靖養好了大半,便從庫房中找出一支百年人參,前往東宮探望宇文鐸。
東宮的殿門緊閉,掌事的嬤嬤出來傳話,“殿下,太子還在養病,您也剛恢複過來,太子怕將病氣過給您,請您先回去。”
宇文靖不由得挑了挑眉頭,宇文鐸的性子他還能不知道,但也沒有說什麼,將人參拿給嬤嬤便離開,隻是一拐角便悄悄了上了東宮的牆頭,瞧見了裡頭的場景。
宇文鐸在廊下坐著,渾身裹個嚴實手裡抱著手爐,周圍宮人跪了一地,瑟瑟發抖不知是冷的還是怕的。
一個宮女一個太監,被脫光了衣服站在雪地裡,旁邊的幾個宮人聽著太子的指揮團著雪球往他們不著寸縷的身上團,宮女身邊的雪已經堆到了齊胸位置,太監則是已蓋住下半身,兩人的麵色發青,哆嗦著抽噎著求著饒命。
太子聽著哭喊聲更加興奮,放下手爐欲親自上手去團雪,旁邊的宮人低著頭無人敢說話,生怕下一個被堆雪人的就是自己。
宇文靖皺著眉頭,宇文鐸在施虐宮人,但是瞧著卻又是一副頑童的模樣,宇文靖心中有了隱隱猜測。
宇文鐸不是中了邪,而是在冰冷的湖水裡溺久了,以至於傷了腦袋。
忽然東宮殿門開了。
“太子!”宇文靖看見顧衍沉著臉冷著聲走了進來,“你這是在乾什麼!”
正在團“雪人”的宇文鐸看著顧衍的臉色不虞,心中有些害怕,撇了撇嘴,但是還是衝著跪了一地的宮人沒好氣道,“都散了都散了,孤餓了要吃飯”。
底下的眾宮人卻是一動不動,看著顧衍微微頷首才開始動了起來,一部分宮人慌慌忙忙把兩個凍得去了半條命的宮女太監從雪堆裡扒拉出來,另一部分則步伐匆匆去傳膳食。
不知道是不是宇文靖的錯覺,宇文靖似乎瞧見了顧衍微微往牆頭一瞥,宇文靖不敢繼續窺探,悄悄地從牆頭下來。
宇文靖心中“怦怦”跳,如今的局麵,如果宇文鐸不能恢複,那顧衍恐怕是不會饒過自己的。
晉元帝的皇子隻有宇文鐸和宇文靖,宇文鐸是太子,又有以顧衍為首的洛陽顧氏一派支持,而顧衍多年來把持大半的朝堂,就連晉元帝也不得不有所忌憚,可以說宇文鐸日後登上帝位幾乎毫無懸念。
可是現在宇文鐸卻癡傻了,對整個朝堂是一個極大的變故,但卻對宇文靖是有利的,可以說是個千載難逢的契機。
隻是宇文靖卻沒有這般樂觀,對於顧衍而言,一個癡傻的太子,隻要能扶得上位,那豈不是更好掌控,傀儡皇帝,攝政司馬,顧衍怕是會舉顧氏全族之力保宇文鐸榮登皇位。
凜冽的寒風裹挾著鵝羽般的大雪,刮得宇文靖的臉生疼,宇文靖抬頭望著陰沉的天,忽然聽得一陣喪鐘聲,以皇城為中心向整個洛陽沉悶地蕩開去。
宇文靖驚愕地望著喪鐘傳來的方向,神情有些微妙。
大晉的皇後,太子宇文鐸的母後,薨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