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的皇城已然縞素一片,宇文靖也換上素服,一臉沉靜地邁入了禦書房。
宇文靖瞧見晉元帝正依靠在太師椅上閉目養神,麵上透露著疲態,便沒有做聲立侍在一旁。
晉元帝聽見動靜,緩緩地睜開雙眼,“靖兒來了,陪朕下一盤棋吧。”
宇文靖摸不清晉元帝此刻的心思,便順從地坐在晉元帝的對麵。
二人對弈沒有多久,立侍在外的李總管走進來恭敬地向晉元帝通報大司馬顧衍求見。
宇文靖正要落子,聽得通報手中一頓,悄悄地打量著晉元帝的神色,遲疑著要不要先行告退。
晉元帝動了動身子換個姿勢,“宣進來吧”。
宇文靖瞧見晉元帝並沒有讓他回避的意思,但也沒有再接著下棋,而是起身身立侍一旁。
晉元帝嘴角勾起的一絲冷笑,隨即臉上又浮現悲戚之色,宇文靖裝作沒有瞧見晉元帝的神情變化。
顧衍進了殿內,一身縞素襯得五官愈發剛毅,眼神淩厲地瞥了一眼站在晉元帝身邊的宇文靖,隨即看著晉元帝,沒有行君臣之禮,卻是徑直說明了來意,“皇後薨逝,請陛下節哀。自皇後誕下太子,身體有虧,這些年來更是因為掌理後宮操勞過度導致疾病纏身,如今在太子病情的打擊之下薨逝,臣作為皇後的子侄亦是心痛不已。臣請陛下賜皇後諡號德熹,以告皇後在天之靈。”
宇文靖自然知道顧衍是因為那日落水的事情懷恨在心,如果太子能夠被及時救起,便沒有了後續癡傻之事,皇後也不會因為守不住打擊薨逝。想必在顧衍的眼中,自己便是罪魁禍首,如今更是成了一個最大的隱患。
晉元帝似乎沒有在意顧衍的無禮,麵上悲戚之色更濃,“朕與顧皇後伉儷情深,相敬如賓三十年,現在她卻先朕一步而去,朕……”
“陛下,臣已將詔書草擬完畢,隻需要陛下蓋上玉璽即可。”顧衍沒有接著聽下去,而是將將詔書徑直放到了晉元帝的眼前。
晉元帝眼中怒意一閃而過,卻很快被掩蓋,“靖兒,將桌案上的玉璽拿過來。”
宇文靖順從地將玉璽取了過來,在晉元帝的示意下,在顧衍準備好的詔書蓋了印。
而宇文靖能夠察覺到,顧衍如刀子一般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心中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顧衍拿到了蓋好玉璽的詔書便轉身離去了,而晉元帝再也控製不住怒氣,抬手便將棋盤打翻。
自大晉宇文氏開國以來,世家門閥林立,其中以洛陽顧氏家族為大,自晉元帝宇文兆往上數,連續三代皇後皆出自顧家。大晉的大半朝廷皆被顧家掌控,就連皇後的人選也被直接鎖定。而顧家皇後更是借著家族勢力把持後宮,幾十年來,除了太子,後宮皇子不斷夭折,隻剩一個病弱的宇文靖宇文靖,而公主倒是都活了下來。
晉元帝這些年來都知道皇後背後的動作,隻是礙於顧家勢力一直不敢發作,想到如今皇後死了卻還要冠上“德熹”的諡號,晉元帝更是怒火中燒。
德熹,德熹,她也配!
宇文靖抬眼示意李總管收拾散落一地的棋子,自己上前端了一杯茶水安撫晉元帝的怒氣。
晉元帝沒有接過茶水,但是語氣已然緩和許多,“你去給你母妃請安吧,朕待會過去。”
宇文靖恭敬地退了下去,往母妃的宮殿而去。
宇文靖的母妃裴貴妃出自江南士族之首的裴氏,裴氏在江南占據舉重輕重的地位,當初為了製約洛陽顧氏,晉元帝將裴氏正脈嫡女納入宮中,並提拔其嫡兄裴邵為禦史台,想借裴家之勢增加抗衡顧氏的籌碼。
宇文靖來到德慶殿內,除了宮內掛白與宮人素白的打扮,殿內不見因皇後薨逝而產生哀悼的氣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