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來,一轉眼便到了夏,國喪期已過,洛陽皇城又是一片紅花綠葉。
宇文靖踏著夏日的晨曦往太極殿而去,一路三三兩兩來上早朝的大臣不管是不是那一派彆的,見到宇文靖也都客套幾句。
唯有顧衍視而不見,大步流星從宇文靖身邊而過。
宇文靖倒是不在乎,顧衍這種態度才是正常,如果哪一日顧衍突然對自己熱絡起來,宇文靖才應該警鈴大作。
不過話說回來,宇文靖已經很久沒有去聽顧衍的講課了。自大晉開國以來,曆代大司馬皆作為太傅教導太子,是帝師一般的存在,換句話說,隻有太子才有資格得到大司馬教誨。而宇文靖並非儲君,晉元帝力排眾難才讓宇文靖有旁聽的機會。如今太子癡症未愈,自然不可能再繼續上課,宇文靖自然也就停了下來。
雖然不必再去聽課,但宇文靖在晉元帝的授意下,每日早朝時候便立侍在晉元帝身邊,今日也不例外,其中深意不言而喻。
早朝時辰一到,晉元帝端坐龍椅上,宇文靖則站在一旁,看著底下朝臣行跪拜之禮。
而其中顧衍卻是例外,太極殿中擺放著桌案,顧衍便是坐在桌案之前。這是顧衍的特權。
宇文靖悄悄地看了一眼晉元帝,隻見晉元帝麵無異常地聽著朝臣的行禮與啟奏,心中這才略安。
待各項事情議畢,晉元帝掃視朝臣一圈,緩緩道,“靖皇子如今已經不小了,也是時候讓靖皇子接觸接觸朝中事務,各位臣子有何看法?”
大臣們聽了這話不覺一愣,不覺瞥向大司馬顧衍和尚書令裴邵,暗自揣測皇帝的心思。
宇文靖心中了然,其實昨日晉元帝已經和尚書令裴邵作了商議,想讓宇文靖跟著裴邵進尚書台。
尚書令裴邵乃是裴貴妃的嫡兄,裴邵也就是宇文靖的舅舅。裴家的大部分勢力在江南,裴家十八年前進洛陽後借著江南士族之勢很快站穩腳跟,並在晉元帝推波助瀾之下與顧家抗衡,如今也占據了三分的朝堂勢力。但是因為裴家背後代表的是江南士族,顧衍一派的朝臣也都不敢小覷。
裴邵聽得晉元帝的話頭,正欲回稟,卻沒有想到被人搶了先。
“啟稟陛下。”宇文靖順著聲音看去,是一位蓄著短須的大臣,宇文靖隻記得那位大臣似乎也是姓顧,隻聽得他斟酌著用詞,試探道,“陛下,曆代以來皇子接觸朝中事務都是十八歲之後,現靖皇子不過十五,年少體弱,這恐怕需要再好好斟酌斟酌。”
話音剛落,裴邵便緊接其後,“臣以為陛下所言甚是,靖皇子早些接觸朝中事務,也能夠多少為陛下分憂解難。”
晉元帝聽了連連點頭,“靖皇子如今正是需要曆練的時候,朕欲……”
晉元帝的話還沒有說完,宇文靖瞧見顧衍突然站了起來,打斷了晉元帝的話,麵上有些沉沉,“既然陛下已有決斷,臣等自然不敢多言。不過臣倒是有個建議,陛下想讓靖皇子多曆練,臣到覺得有個去處非常適合。”
宇文靖聽了,心中暗覺不妙,自從落水事件後,顧衍更是把自己當作眼中刺,怎麼會好心說這種話。
果不其然,宇文靖緊接著聽到顧衍沉著聲道,“不如讓靖皇子跟著臣到司馬府衙曆練曆練。臣統領大晉軍馬,又兼太傅一職,靖皇子在陛下的支持下也曾與太子一起聽臣講課,如今繼續在臣處鍛煉,實在是最合適不過。”
宇文靖心中一凜,便知道顧衍這是要將自己放到眼皮底下盯著。
顧衍的話一出,顧氏一派的大臣紛紛附和,裴邵的聲音被淹沒其中。
早朝散去,宇文靖到大司馬府衙一事被定了下來,宇文靖心中叫苦不迭。如今的形勢進了司馬府衙,那豈不是沒有一天好日子?宇文靖是皇子沒錯,但是顧衍連晉元帝都不放在心上,又怎會忌憚他這個小小的皇子。
下了朝堂之後宇文靖便直接和顧衍一同出宮前往大司馬府衙。宇文靖坐著馬車,顧衍騎著一匹渾身通黑的高頭大馬。
顧衍輕輕敲著宇文靖馬車的木窗,“一直以來靖皇子在臣身邊旁聽講課,若真正論起來也可以算是臣的半個學生。臣觀靖皇子聰慧過人,定然是長進極快的。”
宇文靖掀起車窗簾布的一角,笑意勉強,“有勞大司馬多多關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