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月中最近發現身旁這癡傻兒,愈加行為有異,但哪裡有異,卻又細致說不上來。
隻感覺到這人愈加莫名奇妙了。這日沈月中從翰林院回來,換下官服,穿上常服,環顧一圈,見睿定爭這人還沒有回來,心中驟然才舒了口氣。
今日是霜降,正式秋闈放榜剛滿一月的時日,更是數多學子一起約定共聚餐的時刻,如果此時睿定爭在家,那麼自己又要被強迫留在家陪他。
沈月中換好衣服,確認家中的確沒睿定爭的身影,身體才更加放鬆,咋日自己隨意一提,說想要吃京城城郊五十裡外黃婆家做的餃子,今日早晨沈月中起來時更是故意拖拖拉拉,他知道睿定爭一定會等他出門自己才會出門,而且咋晚自己“隨意”一提還特意加上了說要心愛人親手包的才好吃。
京城五十裡開外,就算快馬來回也要五六個時辰,更何況還要加上睿定爭這個從來沒包過餃子的人包餃子的時間。
今晚睿定爭,起碼要亥時以後回來!自己這好不容易爭取的一下午加半晚上的清靜時間,可不能隨便浪費,實在是,這樣的翰林院學子相聚,絕對不能讓自己的身邊出現睿定爭隨身跟著,這樣他絕對會被翰林院諸生背後恥笑的!
沈月中臨走時再確定了一遍睿定爭已經去京城郊外的路上了,從未時初出發的,大概是下麵小廝的這個回答讓沈月中頗加滿意,還特意多賞了打賞,整個人,便歡快的出門了。
·
沈月中料的沒錯,所以當他踏入江月樓時,見身後無人,才算是真的放下心來。
江月樓坐擁京城淮河口泮,可以說是京城富達公子最為青睞之地。
朝中有明令,朝廷官員不許狎妓。但江月樓是一個例外,這裡清靜而又不失樂趣,就連聖上偶爾私服出訪也會來往此地宴客。
沈月中來時,翰林院學士已經來的差不多了,見沈月中遲來,便連忙笑道:“罰酒罰酒,今日既然坐在淮河口泮,江山日月懷中,不如這開酒詞,就以江山日月來題!”
沈月中笑著進去,這樣的場合,這樣的氛圍,才是他本來作為翰林進士應該擁有的東西。
“明經這怕是早就饞酒了罷!”沈月中笑對這來人,話語之中,嬉笑打鬨。
“誒,明經兄,你怕是忘了什麼,今日這江月樓,我們可是拖了月中的福,進了他的本家咧!”一坐在中心,手握折扇的人笑說。
“哦?這何解?”趙明經放下折扇,認真亦好奇。
另一邊,坐在琴娘旁邊正在指導彈琴的學士驟然笑了起來,笑說:“昔年朱子任漳州知府時,為延續理學風氣,特於漳州白雲山創建白雲岩書院,特於題聯為‘地位清高,日月每從肩上過,門庭開豁,江山常在掌中看’來形容儒者風範,明經可是忘了不成?”
“噢!對!瞧我這腦袋!”來人輕拍腦袋,展開折扇,款款道,“月中兄這名不就取自此聯典故嗎?”
這句話,其實還有個緣由,殿試選取中,沈月中排名探花,當時聖上聽即沈月中此名時,隻好奇這名獨特,以月中為名,不像當世風氣取的繁複且嚼字,便問即沈月中名字由來。
沈月中跪下答曰:“因家母於月上高樓,正是月中時誕下孩兒,又因家父喜愛朱子一聯,便取二字,為月中一名。”
這一聯,正是朱子題白雲岩書院聯。
聖上聽此,驟然哈哈大笑起來,笑說:“昔年朕私服微訪之時,於京中江月樓畔休憩,當時的江月樓正無名,樓的主人在門前搭了個架子,說廣招賢名,當時朕走了過去,見周圍儒生環繞,有昔年遊白雲岩書院之行,便寫下江月樓之名。
看來你的父親和朕想到一塊去了呀!”
沈月中連忙道不敢不敢。聖上因由此插曲,十分大悅,還特地派人去了中州沈府賞下大批賞賜。
沈月中,便也因此,雲揚京城。
眾人想即此,便紛紛笑了起來,氣氛歡愉,酒過三旬,題了諸多序詩。
而此時宣明閣靠在沈月中旁,貼耳附道:“明年京中外派的官員名單出來了。”
沈月中抬起眼,看著一旁的好友,細心問道:“我可有外派出去?”
“榜上有名。”宣明閣眨了眨眼。
沈月中這才忽的鬆了口氣,外派,其實一般大多數官員都不願意,因為遠離京城,遠離這權力中心。
但沈月中此時此刻這個情況,他必須外派,這也是他想要真真正正甩掉睿定爭,此時最好的辦法了。
“多少官員拚了命的想留下,怎麼月中不留京呢?”宣明閣輕語,隨即又道,“你這一走,我也不知道何時再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