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要現在陶蕤臨來回憶,那天為何那偌大的馬球場,一眼就看見那個渾身泥土縮在角落被人毆打的少年時,他也是說不出來原因的。
也許世事,本來就沒有任何原因。
那天的他,剛剛入朝奉命覲見皇後,這位從江浙世家出世的中宮之主。入宮後皇後禮遇,並以皇族之禮熱情招待。
隨後下午,如今的太子,皇後唯一的嫡子便帶著這位他從江浙來的好朋友,一起去京城最大的馬球場玩球助興。
其實那天本就在舉行馬球比賽,聖上規定,朝中年滿十四的皇子公子必須參加,那場馬球會辦的極大,東宮太子向來是處處享有絕佳的優待的,不僅帳篷設在了馬球會唯一的高處,就連帳篷外皆用金線垂吊,碧玉紗作簾。
陶蕤臨跟隨著太子同坐於帳篷之內,他看向麵前這偌大的馬球場,一時好奇道:“太子哥可要一同下去比試?”
這隻比陶蕤臨大了一歲的少年搖了搖頭,輕笑:“我不太愛這些玩意,覺得吵且莽撞。”
當今太子母家因背後勢力多為江浙,身上難免沾上數多文人氣息,更對這些舞刀弄槍白馬爭先者覺得隻為表術,不值看重。
也許是還年幼,陶蕤臨還並沒有分辨出這位萬人之上,一人之下的東宮太子,在自己麵前自稱的是我,而非本宮。
見即太子出言,陶蕤臨鬆了一口氣,幸道:“我也不太愛這些,不過看人打總是很有趣的。”
太子輕笑,隨即命人宣布今秋馬球比試贏家的獎品,乃是西域剛剛進貢的翡翠百連環。
馬球賽很快開始,陶蕤臨見其下數多青年騎在馬上搶一隻球搶來搶去,很快便覺得無聊,吃起麵前的水果起來。
太子見此,隨即和陶蕤臨輕聊,話題多在江浙之上。其實這次陶蕤臨進京,京城本就有傳聞,如若當今皇後還有一女,必定所嫁陶家兒,以此穩固東宮,榮登高位。
但很可惜,如今當今皇後已年過五十,膝下子嗣艱難,隻近四十餘歲才生一子已是老天垂憐。
“蕤臨,你看。”說即,太子驟然輕手一指,示意這位不經世事天真純白的少年看著斜下方那重重紗簾遮擋下的女眷。
“他們都是當朝大臣之女。蕤臨可有喜愛之人?”
陶蕤臨隨著手指的方向看去,隨即眉頭輕微一皺,他還是不太適宜,這樣如選奴隸或者是蓋上某種階級感驟然站在高高上方的選擇一個人。
不像是選妻,也不像是朋友,如果非要形容,陶蕤臨大概隻能想象出有一年他跟隨父親去寧古塔,在寧古塔流放著諸多臉上刻字的犯人,因他路途波折,久坐馬車,後背患了褥瘡,當時父親驟然於寧古塔被私服尋訪的皇上接見。
他便等候在原地,那裡的府衙見他生病,擔心害怕的要命,又恰逢無太醫在前,便請來神婆,信了神婆的話語,說褥瘡過寒,乃是久陰之病,請幾個男人過來每日早晨晚間舔一舔就好了。
當時的陶蕤臨躺於床際,無法動彈,那知府果就將那一府披甲人以及從各地流放擁有貴族前身身份的犯人相貌清秀者全部喊來放在寬闊的大壩之上,讓陶蕤臨一個個挑。
那次的他顯然被嚇了一場,冷汗倒流,更大病了一場,回家後被祖母、母親、堂姑均好好心疼一場又無可奈何,畢竟,當時跟隨父親前去寧古塔,是他軟磨硬泡非要前去見一見這個每次讀史都會出現率極高的寧古塔之地。
而此時,他又似乎回憶起了當時知府讓他選人時一樣的輕微的惡寒感,陶蕤臨側過頭去微微看著這個大他一歲的太子哥,輕問且疑惑:“她們會看上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