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節哀。”鬆延說。
他也隻能這麼說。
張左源搖搖頭:“我早就知道我和卓才活不了多久。我和他——都是普通人,什麼也不會,隻能跟在彆人身後做保姆來獲得一些庇佑。”
“可是你們是朋友。”他觀察著張左源的臉色,“不是嗎?”
“如果是朋友的話——小琛姐就會把那個人質和卓才做交換,而不是殺了他。”火光映紅了他的臉,“我不是怪小琛姐——她沒有義務保護我們,我隻是……”
“蔣琛有把你們當作自己人——我看得出來。”鬆延說,“她隻是太憤怒了——人在極度憤怒的情況下會失去人性。或許事後她有後悔過——但誰知道呢?
“而且,假如那夥人從一開始就沒打算放過張卓才。她今天這麼說,隻是為了挑撥離間?”
張左源靜靜地聽著,沒說話。
“更何況,還有文霖雪呢——她一定把你當作朋友。”
聞言,張左源眼前浮現起少女明媚的笑容。
鬆延看見他的麵部線條突然柔和了下來。
“所有人都如此嗎?”張左源突然問,“還是隻有我們這些普通人活得這麼艱難?”
“所有人都是普通人。”鬆延說。
“哦。”張左源說。
“不早了,早點睡吧。今晚我守夜。”鬆延看了看漆黑的洞穴,“我想,我們還得在這呆上幾天。”
等到竇鈺祺再次清醒時,發現自己位於一個黑漆漆的山洞裡。
他從懷中扯出一件外套——毫無疑問,這是鬆延的。
竇鈺祺把外套提起,本想工工整整疊好,卻在看見外套上不明液體乾涸後的痕跡時破了功。
他將頭埋在雙膝間,揉了揉亂糟糟的頭發,在心底無聲地呐喊了幾聲。
光線從外麵流進來——天已經蒙蒙亮了。
輕勻的鼾聲自旁邊響起,竇鈺祺轉頭看去——張左源睡得正沉。
沒看見自己熟悉的身影,不知是因為感到空落落還是劫後餘生,竇鈺祺輕輕歎了口氣。
餘光中瞥見有人從山洞裡走出,鬆延還以為是張左源。
他偏過腦袋,沒想到出來的人是竇鈺祺。
他移開視線,把放在一旁的背包換了個位置——雖然這樣做並沒有什麼意義。
“醒了?”
竇鈺祺垂下腦袋:“嗯。”
醒得不能再醒了。
“衣服還給我。”鬆延頭也沒抬,“好冷。”
外套被留在了竇鈺祺那兒,這幾天他可被凍得不輕。
聽到這句話的瞬間,竇鈺祺立刻把衣服藏到身後。
“我……我去洗了再還給你。”他欲蓋彌彰道,“太久沒洗了,而且我剛醒的時候,它在地上。”
鬆延也沒多想,他無所謂地點點頭:“好吧。”
話音剛落,一件衣服被披到了肩上。
外套並不厚實,帶著淡淡的奶綠清香,卻讓備受冷風關照的後背感到一絲溫暖。
鬆延的動作滯了一滯。
“抱歉。”他聽見竇鈺祺小聲說。
鬆延回想了下這幾天所發生的事。他不知道這些事竇鈺祺記得多少,也不知道這句“抱歉”是對哪件事抱的歉。
但無論如何,鬆延決定原諒他,就像他一直以來對這個世界做的那樣。
然而,還沒等他說話,竇鈺祺就提過鬆延的包,從中翻出一樣東西。
“乾什麼?”鬆延問。
“感冒衝劑。”竇鈺祺晃了晃手中的綠色小袋,“預防一下。”
部分褐色藥粉融化冷水中,另一部分則頑固地停留在水中。
於是竇鈺祺把水杯放在火堆旁,一邊調整角度一邊說:“暖熱了再喝。”
隨後他站起身,向遠處走去。
見他準備離開,鬆延伸長脖子:“你去哪?”
竇鈺祺頭也沒回,晃了晃手中的外套:“洗衣服——”
如無頭蒼蠅一般,竇鈺祺在樹林間亂竄。
良久,他低頭看了眼手中的外套,麵部再次抽搐了下。
他搖搖頭,試圖把亂七八糟的想法趕出自己的大腦。
竇鈺祺四處看了看——這裡林蔭茂盛,附近一定有水源。
秋風吹拂,吹得常青樹的樹葉嘩啦啦地響。
樹葉交錯而響,若不仔細分辨,會讓人誤以為是水流聲——這會給人帶來一定程度的錯覺。
他觀察周邊的環境,選定了一個方向。
風聲停了一瞬,但風吹樹響的聲音卻沒停。
這的確是水流聲。
越往前走,水流聲越大。
最終,一條十多尺寬的河流出現在他眼前。
水流湍急,激起一朵朵白色的浪花;漣漪成群結隊地集合在某處——這說明下麵橫躺著大塊岩石;河麵上還漂浮著些許漂浮物,順著湍急的水流勇往直前。
然而,除了水流聲外,此刻的竇鈺祺還聽到了另外的聲音。
是汽車行進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