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好戲,就要開場了。……(2 / 2)

屋內充斥著狂風的聲音消失了,偌大的偏殿瞬時間變得安靜下來——或許是因為原本坐在軟榻上的老夫人忽然間站了起來。

寧憐之跟隨著眾人,一同將眼神落在了站起身來的老夫人身上。

不知是不是有什麼感應一般,偏殿原本緊閉的大門忽然間打開了,風再一次灌了進來,與此同時一同進來的,還有一個寧憐之再也眼熟不過的男人。

他身型高大,劍眉星目,一副儀表堂堂的模樣。目測過去大概有八尺出頭,周身散發出來的氣場絲毫不輸在沙場廝殺多年的步大將軍。身著一身鴉青色的長袍,還外披了一件貂皮鬥篷,這樣的裝束幾乎要遮住他的半張臉。

寧憐之再次拿起那塊被自己死死捏在手中的湖藍色帕子,抽出一角在自己的臉頰上輕輕點著,借著遮掩,望向徐徐走進偏殿的男人。

像是有心靈感應一般,電光火石之間,男人的目光似乎不經意和她對上了。

幾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進來的這位男子身上,寧憐之又擠出幾滴眼淚,以擦拭的動作作為掩護,用旁人幾乎注意不到的極小弧度,衝著他點了點頭。

男子立刻收回了目光,就仿佛他隻是找不到落腳點一般隨意一瞥,下一秒,他便衝著老夫人行了個禮。

“景同來遲了,我聽到消息的時候正在荔京城外,一聽到便快馬加鞭地趕了回來,還希望母親不要因為我來晚了,所以怪罪。”步景同烏黑的眼睛一轉,看向依舊關著的房門,“兄長怎麼樣了?”

“大夫都還在裡麵呢,就彆說什麼來遲不來遲的話了,聽了實在是讓人覺得晦氣得很。”老夫人看著自己麵前的步景同,渾濁的眼眸讓人看不清她的喜怒,“你又不是大夫,就算來得再早也沒有用,你哥哥也不會忽然從床上蹦起來好轉…找個位置坐下先吧。”

老夫人這番話,字裡行間看不出是責備,可她的語氣又實在聽不出什麼好意,實在是讓人捉摸不透。

若是換作旁人,恐怕要誠惶誠恐一般,再仔細琢磨她這一番話背後究竟是什麼意思。

但步景同不同。

他從小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下長大的——步府正夫人的暗自打壓、嫡兄長的冷嘲熱諷,甚至府裡若是服侍得久一些的下人也敢偷偷背地裡看不起他,這些事在他從小到大的人生裡發生過數不清的次數,他早就習慣了。

成長的過程中,步景同的資質、才華並不輸自己的嫡兄長步宥立半分,甚至在一些方麵還比他更勝一籌。但這並沒有什麼用,步宥立永遠是那個生母是懷淑長公主的步府嫡子,而他步景同,隻不過是一個意外降生而被抱入步府裡的私生子,甚至他連自己的生身母親都不知道是誰。

到了而立之年,從小被父親當作接班者訓練的步宥立接過了父親的衣缽,衝上了他夢寐以求的硝煙戰場,而同樣才華橫溢的步景同卻意料之中的未得重用——成了一位城門守正。

他從小受儘冷厭、打壓和欺淩,他的前半截人生幾乎就是由這些關鍵詞堆疊而鑄就而成的。

或許正是因為這樣,他練就了今日裡這樣一番功夫,他極能隱忍,幾乎叫旁人在他的臉上看不出喜惡,也看不清道不明他的真實想法。

步景同從這樣的環境破土而出,沒長成一株搖搖欲墜、脆弱無比的野草,而打磨成了一把生人勿近、捉摸不透的利劍。

另一邊,寧憐之剛才使喚琴月換的一盞滾燙的熱茶被重新送到了她的手邊。

岩茶的香氣順著蒸騰的白霧緩緩上升,寧憐之先是嗅到了滿鼻腔的茶香,趁人不注意間略微一彎嘴角,似乎快要掩飾不住她的興奮喜悅之情。

她端起茶盞,往著房門的方向望了一眼。

門不知什麼時候被打開了半扇,裡頭遮掩著的是半透光的門簾,可以依稀看見兩三位大夫正在裡麵急得團團轉,寧憐之微微往前探了探身,似乎感覺自己能聽見大夫們焦急無措的歎氣聲。

她再也忍不住自己翻湧而上的愉悅,為了掩蓋自己的表情,她隻好將冒著熱氣的茶盞再微微向上提了一些,嬌嫩的嘴唇碰到了滾燙的茶湯,傳來很輕微的痛意。

與此同時,原本半開著的門被徹底拉開,暗黃色的門簾被掀起,三個大夫哭喪著臉從裡麵快步走了出來,撲通一下,齊齊跪倒在了麵色鐵青的老夫人麵前。

下一秒,三位大夫哐地一下給坐著的老夫人磕了一個響頭。

寧憐之伸出舌頭舔了一下被茶湯燙到的嘴唇,很輕地眨了一下眼睛。

好戲,就要開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