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姒越走越快,任細雨啪啪地打在臉上,隻有冰涼透骨的感覺才能讓她慢慢清醒過來……
她不可以輸!
她還要繼續戰鬥!
容褚忽然發現自己並沒有想象中那般輕鬆愉悅,甚至還莫名有一陣心疼。自己做的這一切,真的是對的麼?麵前這位女子,真的必須付出代價麼?
忽然,一支冰冷的鐵箭,不知從何處屋頂上探出,直直地射向兩人!
裴姒驚覺地回頭,下意識推開身旁之人,但沒想到容褚不但沒有被推開,反而傾身上來,整個人覆在裴姒身上,將她整個包裹在自己懷裡!
一瞬間,裴姒的心臟仿似漏跳了一拍。她清晰地看著他的瞳孔慢慢變大,第一次在另一個人眼中,看到了自己?!
她看到了對方眼中自己的震驚、惶恐以及……隱隱而生的淚光!
容褚的臉,在她眼中慢慢變成了一位銀發老將滿臉殘血的麵龐,他剛毅的眼眸此時滿含柔光,正搖搖欲墜地護在裴姒麵前,用自己的身體為她撐起最後的天地!
此人便是裴姒的外祖父霍老將軍……
煦和六年,死於崖山關戰。
而此時容褚也是這樣護在她麵前……
簡直是……可笑!!
“你衝上來做什麼?!”
“你憑什麼保護我?!”
“你知道你會死麼?!”
……
裴姒紅著眼,劈頭蓋臉地罵著床榻上笑得一臉人畜無害之人。這人居然還有心思笑,真的不把自己的命當回事麼?
忽然,容褚一把拉住裴姒的手,轉而認真地說道,“你活下去,才有希望。”
裴姒的耳邊同時響起另一道聲音:阿姒,你活下去,南寧才有希望。
她一把反握住容褚的手,不自覺地加了大力道。
“疼——”
裴姒瞬間清醒,鬼使神差地鬆開了手。就連正在給他上藥的管奚,聞言都忍不住抬頭,抽著眉毛,一臉見了鬼的模樣。
待裴姒出來後,甘露忍不住跟上前提醒道,“殿下,如此明顯的苦肉計。您自小在宮裡應是見得多了……”
裴姒笑笑,“放心,我控得住。”
這三年裡,裴姒經曆過大大小小的暗殺無數,甚至對於生死,都早已麻木,但真的有一個人這樣直愣愣、不管不顧地擋在你麵前時,她承認那一刻她確實被觸動了。無論這個人是有何目的接近她,她都相信自己可以掌控一切。
即便這是一個賭徒,那又如何?!
這邊屋內的管奚也忍不住吐槽,“你這戲也太假了。美男計不成,就用苦肉計?”
“可我的傷是真的。”容褚的聲音淡淡的,“對付裴姒,必須反著來。你越是精心設計,她反而越加猜忌。”
“我可沒看出來。”
“可她生氣了。”容褚笑笑,“入府這段日子,你幾時見她如此動怒?”
管奚忽然悟了。
關於公主府的傳聞,一直是永京百姓喜聞樂道之事。
這一出“公主怒發衝冠為情郎”的故事,居然被排場成了戲,在大大小小的茶樓上演,幾乎座無虛席。裴姒哭笑不得地看著戲台上的兩位主角你儂我儂的模樣,還砸了一塊不小的銀子當茶錢。
而關於容褚的來曆,也被這群八卦之人徹底拔了個底朝天。但沒想到聽聞這位寒門弟子的經曆後,竟有不少人暗暗感歎惋惜,公主殿下莫要負了這位少有的少年郎啊!
這一下,裴姒真真坐實了“荒淫無度”的罪名……
就連朝野上下都議論紛紛。以楊丞相為首的三公聯名啟奏,群臣附議,表示公主殿下年歲不小,因朝堂政務已耽誤不少青春年華,可於中秋佳節擇一駙馬良婿,也不失為國之幸事。
裴姒也不扭捏推辭,點頭應下,還將此事全全交由楊丞相著人辦理。連楊淵都有些摸不著頭腦,這位姑奶奶這次葫蘆裡又是賣的什麼藥?
“她就這麼自信,滿朝文武,無人可配得上她?”
“誠如是。”
楊淵一口茶被嗆在嘴裡,吐也不是,吞也不是。他細細打量著麵前的少年郎,可不正是最近風頭正盛的男主角。隻見他悠悠地喝著茶,抿唇輕笑,當真是一幅溫柔無害、歲月靜好的模樣,怪不得連那位被蒙在鼓裡。
“那先生設此局是為何意?”
“丞相覺得南疆王世子如何?”
“南疆距永京,至少半月車程。”楊淵瞬間明白過來,“先生的意思是……讓她遠嫁?”
容褚笑而不語。
誰能想到,這才是京中這出風波幕後真正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