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談天方。(2 / 2)

“沒有人知道一個理想主義者理想一夕之間崩塌的感受。我也不知道,我父親後來再沒談起過那一晚,到死都不談。”

“我知道的事實隻有,他那天最後沒有帶走任何資料,而是切斷了實驗室的電源。隔離艙停止了工作,他離開之前,在地下室放了一把火。”

“他親手殺死了他造出來的惡魔。”

“火燒起來後,很快被S國方麵人員發現。其後的混亂,可想而知,S國把矛頭指向我國研究團隊,但實際上團隊裡的其他人都是無辜的,很多人甚至以為是S國方麵為了阻止他們拿到資料而故意放火。有人發現他們的領隊不見了,因此更確信是他在複製資料時被S國發現而遇害了。”

“雙方起了爭執,又升級為肢體衝突,那是S國的地盤,當然不會有好下場。全團人遭到了被武裝扣押。到最後,我國用外交手段才平息了這事,把他們護送回國。”

“我父親固然不在此列。他在那場大火中逃出了實驗室,沒有人知道,所有人都以為他死了。但或許這也是最好的結局——S國方麵認定他是放火的罪魁禍首,如果他活著,他們不會輕易放過他;至於他的同事、他的國家,都在為他的死而惋惜。他永遠無法告訴他們,他為什麼要放那一把火,他的罔顧現實的天真,害死了多少無辜的人。”

這時,走廊的另一頭,病房裡,血壓儀發出了滴滴的聲響。

我轉過身,望住那隻套在儀器裡的,乾枯的、衰弱的、經絡凸起的手臂。

“竺蘭……我母親和他,也是在那時相遇的。”

“在維生裝置停掉後,大部分實驗體在幾分鐘內就失去了生命體征,所以我父親並沒有鎖地下室的物理鎖,而是選擇直接用火清除一切。他沒有想到,會有人逃出來。”

“關於她活著這件事,直到現在,都沒人能解釋得清為什麼。在實驗室裡,那些人給她注射進化種的病毒,很高濃度,很多次,但她僅有一次感染,並在一周左右的時間裡獲得了痊愈,之後就再也沒有感染過。是唯一一個找不出原因但就是存在的特殊個體。”

“當時他們用的隔離艙還有一個功能,就是禁錮實驗體的行動,竺蘭在那晚獲得了自由。在火災初起的那幾分鐘裡,她拔出胳膊上的針頭撬開了隔離艙的門。然後和同樣在出逃路上的談天方相遇了。”

“在看見她的一刻,他幾乎以為是天意。他本以為自己結果了那個惡魔,但不是的,這個惡魔尚存一息,終於還是來索他的命了。”

“他沒有拒絕和她結伴逃亡。因為以該種病毒的傳染性,在他們見第一麵的時候他就已經中招。他和她一起走,隻是想看住她,讓她不要去感染更多的人。”

“但幾天過去,什麼都沒發生,他們平安地活了下來——如果忽略S國方麵的追查和搜捕的話。S國始終不相信我父親已經死了,他知道‘屠龍計劃’中太多不該知道的事情,他們不可能放過他。且更重要的,是竺蘭這個特殊的實驗體,她是這個項目僅存的、也是最重要的成果,如果那種病毒真有辦法治愈的話,或許關鍵就在她身上。”

“S國沒有一天停止過搜捕他們。他們逃過了停火線,一路東躲西藏,在K國控查謨加爾地區各處輾轉。竺蘭本就查謨加爾人,當初是被人販子從黑市賣到研究所的,她最後帶談天方逃回了她的故鄉,一個冰原上的小山村。”

“那裡荒僻而原始,如同方外之地。他們定居下來,結婚,有了哥哥,有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