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璟王。”苻繚糾正。
“啊?”之敞愣了一下,發覺公子先前確實已經說過。
苻繚耳根有些熱,又補充道:“而且我沒有在與他私會。”
之敞轉過彎來了。
對啊,公子不是有心上人了麼!
他還和大官人在搶人呢!
之敞頓時驚出一身冷汗。
虧得公子不計較,否則現在自己怕是被剝了層皮。
之敞思來想去,咬咬牙。
“不行不行。”他道,“那我可得與他們說清楚,不然大官人要是知道了,指不定要找公子麻煩的。”
可他已經知道了。
苻繚止住之敞:“我與璟王……他都不讓我接手園林的工程了,還能麻煩到哪兒去?”
本來自己的目的也不偉大,看奚吝儉漸漸摸清門道,又如此抗拒自己的接近,不再去打擾他才是最好的選擇。
“啊?”之敞吃了一驚,“可這不是官家的命令?大官人他……”
苻繚微微歎了聲氣。
之敞想了想,還是搖搖頭道:“不行不行,而且官家這千秋節不也馬上要到了嗎,要是被官家聽見了怎麼辦!”
之敞堅持,苻繚也沒辦法。
轉念一想,他也想去看看那些在街邊的兵卒。
“好吧。”他應道,“那我和你一並去。”
之敞擔憂道:“公子今日麵色不大好,還是休息著吧,若不放心,明日起來再聽也好。”
苻繚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臉,試圖把愁容抹掉。
他疲乏地歎了聲氣:“無妨,我去換換心情也是好的。”
聊來聊去,最後還是說到他。
之敞隻當公子是慣常的身子差,在苻繚愣神的期間便為他拿好衣裳,兩人便一同出門了。
街上的風景苻繚已經看習慣了,而今重新再看,便發覺路旁那些靠在牆邊、倒在地上的人格外紮眼。
苻繚掃過他們殘缺的身子,不忍再去看。
之敞卻是對他們相當熟悉,直奔著一個缺了雙臂的人上前去。
那人仰倒在街邊,閉著眼,雙腿毫無禮節地岔開著延伸到路中央。
有馬車經過時,他也不動,像是死了一般,還是周圍有人看不下去,好心將他的身子給扶起來,硬拖著搬到安全的地方。
“老胡!”之敞叫了一聲。
老胡眼睛沒動,鼻子裡哼了氣。
“老胡,你還記得上次我給你講的官家那事不?”
老胡眼睛緩緩地睜開,轉了一圈,懶洋洋地回答道:“什麼呀?”
“就是,官家、夜裡、世子的那件事啊!”之敞有些著急,“當初我們七八個人,我們圍著然後說的。”
老胡用腳撓了撓腦袋:“呃、怎麼了嗎?”
苻繚看出他根本沒想起來。
“就是,這事是我看錯了,不過我現在知道當時是什麼狀況了!”之敞忽然有些結巴,“你看看……你能不能再把他們叫來?我再和大家說道說道?”
老胡斜了他一眼,又看到苻繚。
“這誰啊?”他問。
之敞緊張地噓了一聲,怕公子不高興了:“這是我家世子啊!世子特地來澄清這件事的,而且世子說的,那肯定是真的了!”
老胡嗤了一聲:“怎麼,世子就不會說謊了?”
“說謊了也當故事聽嘛。”苻繚道,“聽個樂嗬不就好了。”
連他與官家私會的傳聞都能流這麼廣,想來也沒有人會真的求證事實。
之敞連忙接話:“對對,反正又不是你們講,我講給你們聽嘛!老胡你去你去,把他們都叫來,就說有新鮮事。”
老胡不情不願地翻了個白眼,倒頭叫了一個在斜對角發呆的人。
那人沒了一條腿,視線出神地跟著來來往往的每一個人,卻從沒有真正聚焦在誰身上。
叫了幾聲那人,他沒反應。之敞笑容有些掛不住,也跟著叫了兩聲,甚至有路人回頭看他們。
“大黃沒聽見,換一個換一個。”之敞擺擺手,“小劉他們呢?”
老胡看了他一眼:“今早死了,人都拉去亂葬崗了。”
之敞麵容凝固住了,喃喃道:“是、是嗎。”
他隻僵了一會兒,又拍拍旁邊一個趴著的人:“老陳,湊過來唄!”
老陳麵朝下趴在地上:“我好困……下次再說吧……”
之敞深吸了口氣:“那讓小李來!他總有空了吧!”
“你發神經了?”老胡給氣笑了,“小李都聽不見你讓他來!讓他來看你動嘴皮子?”
之敞尬笑一下,轉頭對苻繚解釋:“那個、公子啊,就是大家可能都有點累,今天怕是說不了了。”
苻繚搖搖頭:“無妨,那便回府休息吧。”
這幫人不情不願,其實根本不想聽之敞聊天。
之前大抵也是被之敞硬拉來的,隻是聽著時發覺有趣,便逐漸傳播開。
他們似乎對一切都無所謂,隻是不想自己了結,每日都自暴自棄地過著,能活一天算一天,不能活了也就算了。
保家衛國的將士們不該落得這個下場。
苻繚揉了揉額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