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吝儉對這一切知情麼?
他會任由這樣的事情發生麼?
之敞還有些猶豫,苻繚見狀便尋了個借口:“我明日還要與璟王謀劃如何新修園林呢,我也想回去了,走吧。”
不料老胡是最先反應的:“璟王?”
苻繚一頓,回眸看他。
“不是說世子和璟王是水火不容?”他道,“還是璟王真看上你了?你們這些權貴果真是一窩子的惡心……”
之敞連忙捂住老胡的嘴,老胡便用腳踢之敞。
恰巧踢到之敞的跛腳,他一下沒站穩,摔了一跤。
老胡頓了一下,還是要麵子地哼了一聲:“那個璟王還好意思叫什麼大將軍……不就是靠搶我們的軍功得來的嗎,還壓著我們不讓去告,他一個人倒是把好處全占了!”
苻繚一愣。
奚吝儉怎麼可能會搶人軍功?
不說彆的,就這麼低級的事情,他也做不來啊。
“璟王如何搶你們的軍功?”他道。
“就那樣搶唄!人頭全被他割了,還故意還我們弟兄死的死傷的傷,老子死了都要變成鬼詛咒他!”
提到自己的弟兄,老胡眼裡起了些凶光。
他是真這麼想的。
想到之敞錯認過奚吝儉,苻繚問道:“您見過璟王?”
“怎麼沒見過?他當年就是老子的將軍!”老胡憤憤道,“那膀大腰圓的,說話粗俗還總喜歡發號施令的,是不是他?”
苻繚眉頭倏然皺起。
這個特征……聽起來怎麼這麼像苻鵬賦?
之敞也反應過來:“什麼呀,那不是大官人!”
“不是他?不是他那是誰?”
“我怎麼知道!”之敞也急了,“大官人就是龍王爺!你那天不也親眼見到了嗎!”
老胡吃了一驚:“怎麼可能?龍王爺那麼年輕?”
“你管他老人家多大歲數……不對不對,他不是龍王爺,他就是大官人!”之敞快被他繞暈了。
“那璟王也不可能這麼年輕啊!”老胡喃喃道,“還那麼英勇……”
“大官人不就是官家的兄長,怎麼不可能!”之敞莫名驕傲起來,像是在誇他一樣,“老胡,原來是你一直誤會了,我還說怎麼回事呢!”
老胡吼他道:“那當初不是你拽著我們硬說那是龍王爺嗎!是不是小陳!”
小陳不知何時翻過身來,默默點了點頭。
之敞紅了臉,撓撓頭:“哎呀,這不是見識得少了嘛。”
“你見識可比我們多多了。”老胡哼了一聲,“我們這連裡,就你混的最好吧?王府月例多少啊?”
“哎呀,反正有你們的份就對了!什麼時候少過!”之敞道,“行了行了,世子還要休息呢,改日再聊了!”
苻繚便與之敞一同離開,其間之敞一直低著腦袋,不想提起方才有些尷尬的場麵。
苻繚很少見他這般失落的模樣。
他緩緩眨了下眼,問道:“那些人……他們都沒有回家麼?”
之敞歎了口氣:“缺胳膊少腿的,都不敢讓自己家裡人看到啊,而且沒回去,朝廷以為人死了,還能多拿一點錢,那肯定就不回了。”
他撥弄著自己的手指,有點心不在焉。
“還要麻煩公子扯謊,哎……”
苻繚看他如此模樣,便轉移話題。
“這有什麼?不過,你們提了那麼多次龍王爺,究竟是發生什麼了?”
看那幾個人對龍王都或多或少抱著敬意,苻繚不免去想奚吝儉究竟做了什麼。
“就是當時旱了三個月,然後我們聽聞大將軍就去求龍王爺下雨了。”之敞想起那日,不由自主吸了口氣,“小的就記得,沒過幾日,那大雨就真的下下來了!”
“這時候正好敵軍來偷襲,我們就看見一個身影騎著駿馬在雨裡殺敵,殺得那叫一個輕鬆!”之敞抵著下巴,“小的看他身姿非凡,而且江邊又一陣一陣的起浪花,然後殺完之後,他就不見了!我們那時都覺得是龍王爺顯靈。”
苻繚認真聽著,不禁去想那時的場景。
他看見奚吝儉不苟言笑神情、乾淨利落的起手與策馬揚鞭的英姿煥發。
他又想起比試那日,奚吝儉與他共乘一騎。
心臟陡然跳動一下,像是壓在上麵的大石轟然滾落,留下些散亂的小石子,時不時便滑下一點。
“公子?”
之敞把他喚回神來。
苻繚笑了笑:“你說得繪聲繪色的,我忍不住去想。”
忍不住去想他在戰場上會想什麼,忍不住去想他麵對一片生靈塗炭時是什麼念頭。
忍不住去想他如今對這世間的看法。
想知道他對這一切的見解,想知道他的一切過往。
之敞聽了苻繚的讚揚,喜不自勝:“哎呀公子過譽了,不過小的確實覺得自己有點說書的天分……”
苻繚盈盈欲笑,之敞方才發覺自己得意忘形,連忙收聲。
他怪不好意思的,卻聽公子已經開口。
“早點歇下吧。”苻繚道,“我明日還要去找璟王呢。”
之敞一愣:“可公子不是說……”
苻繚緩緩地眨了眨眼:“要去的。”
還是,要去找他。
想去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