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沒這麼油的。”
這家味道還可以,上學時候經常過來吃,高中生在學校沒幾件事是積極的,但吃飯一定是其中之一。中午下課了之後能看到學生甚至是跑向食堂,倒不是說對飯有多饑渴,隻不過座位有限,要是晃晃悠悠的走,走到了剛好也沒有你的座位,隻能在煙熏火燎的食堂裡等一會兒。所以聰明的人常常會先在教室裡待一會兒,等第一撥人吃完了再去。我不好意思去她的教室裡坐著,陌生的環境感覺難受。她倒無所謂,所以一般是在九班坐一會兒,一來二去,很多班上的人都和她熟了。橢圓眼鏡每次看到她在,都會拿著書坐到彆的地方。占了他的地方姚夜久總是很不好意思,之後就常常給他帶瓶可樂,或者校外的綠豆餅之類的東西討好他。他開始還很不好意思的擺手不要,臉都會發紅,後來也默默收下來,反而把它當做了一種奇特的賄賂,躲我們躲得更勤了。我常說沒必要這樣在意他的,可她會瞪大眼睛說,“當然有必要。”
她總能比我更能感受到,照顧到周圍人。我就不行,我對人太冷漠了,而她是一團火。
我和向曉輝也是那個時候熟起來的,開始時候我們是一個學習小組,小組經常搞一些背課文,背單詞之類的活動。他做什麼事情都是怯怯的,遇到不會的老是求助地看向我,我成績也沒有很好,胡說八道的蒙混過去。他老喊我哥,跟著我自然也和姚夜久認識了,他就跟著喊姐。開始聽他這麼喊,姚夜久總是笑得彎下腰,“你知道咱倆誰大嗎你就喊我姐?”
吃完麵條我們又走回操場的假草坪,我盤腿坐下,姚夜久抱著膝蓋斜斜坐在旁邊,盯著操場的大講台愣神。
突然下課鈴響了,居然還用的是以前的電磁鈴。很多新學校已經換成了塑料揚聲器,上下課鈴也不限於單調的鈴聲,各種音樂片段都可以用。可是藍色多瑙河再好聽,變成了上課鈴也會立刻惹人生厭。
隨著放學鈴聲響起,整個操場,學校突然就變得不一樣了。一陣人聲噪音慢慢揚了起來,學校像是突然醒過來一樣。我開始能聽見下樓的腳步聲,還帶著學校水泥綠漆樓道裡特殊的混響。然後就看到男生們從視線前跑過,也有幾個女生在跑,目標是我們剛才離開的校食堂。
“以前沒覺得跑著去食堂這麼傻。” 我尷尬地說。
“是嗎?我以前就覺得跑著去吃飯可傻了。” 姚夜久實在是太喜歡笑了,她的臉上少有安靜的表情。
她突然把手虛臥成拳,在嘴前放好,作勢 “咳,咳。” 兩聲,眼睛彎彎地盯著我。
這是我們從小學時就開始玩的遊戲,她做了這個動作之後,接下來說什麼話,那我們就要切換到什麼場景,要發揮想象力去填補細節,是最簡樸的角色扮演。
“冬日校園太枯燥了,夏天的校園才更甜美。”
我閉上眼,等再睜開時,這裡已經是夏天了。
“你看見了什麼?” 姚夜久問我。
我看見了什麼?我看見學校後麵三層樓高的樹上全是綠色的葉子,葉子間隙有毛絨絨的小球。我看見風從這棵樹吹到那棵樹,微微含沙。我看見知了隱藏在風裡麵。我看見天空中的霧霾消失了,取代的是永不疲倦的太陽光和漫反射下微微偏粉的藍色天空。我看見天空下的欄杆上有暗紅色的鏽跡和精細的蜘蛛網。我看見遠處穿著短袖短褲在練習三級跳遠的運動員身上細細的汗水束和塵土,和操場另一端籃球架下籃球鞋摩擦塑膠地麵的吱吱作響。我看見熱戀中的同班情侶在跑道上偷偷的挽起了手,和丟失在講台下的講義集。我還看見眼前的姚夜久妝容不見了,身上穿回了淡藍色的校服運動衫,手腕和衣服下擺的皮筋被刻意剪斷,頭發散在耳後,而左手腕上掛著黑色的橡皮筋。我看見她是我最最親切又最最好看的姚夜久。
“我看見色溫變低了。”
“哎?” 姚夜久沒聽明白。
“冬天是藍色的,但夏天是金色的。” 我解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