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和姚夜久玩這個遊戲是在小學。
小學時候姚夜久的父母就有不和的兆頭了。姚夜久的媽媽是個相當時髦的女人,家裡衣服有兩櫃子,還有一個櫃子專門放她的鞋。在那個時候,在信息閉塞的北方小城,時不時髦完全是看住在哪裡。城東和城西交界的地方有最繁華的購物街,緊鄰著的就是小商品批發市場。最時髦的男女和進貨的小攤販從同樣的一條街走過,一個脖子上繞著玫瑰圖樣的絲巾,一個搭著擦汗白毛巾。姚夜久的家離市中心比較遠,再往外走就是某某村了。姚夜久媽媽是附近唯一一個出門必須帶妝的,她就是我們見得著的電影明星。
有一天周末午後姚夜久來敲我家的門,看到她我很意外。我們兩家相距不算近,走過來至少二十分鐘了,更何況還是小學生。我和媽媽說要出去玩,就拉著她手到小區的樹下坐著,問她怎麼了,她眼睛紅得發腫,一定是剛哭過。
“爸爸和媽媽吵架了。媽媽拿凳子砸爸爸,爸爸拿刀架在她脖子上。” 她說完眼淚又開始掉,小孩掉眼淚不是一滴滴的,而是像自帶水龍頭的洗臉盆,淚珠是從盆邊溢出來的,一旦開始就完全止不住。
我去她家裡玩過,她媽媽美麗到我無法想象她會拿凳子這麼土氣的東西,更彆說是砸了。在電視上,像她媽媽那麼好看的女人,手裡拿的不是酒杯,就是手槍。她爸爸是個不修邊幅的工程師,但也是瘦瘦高高的書呆子形象,我更加無法想象他會手拿著刀抵在誰的脖子上。
“要報警嗎?” 我那時隻有短暫的十年人生經驗,在我短暫的人生經驗裡,所有人生經驗之外的事情,報警都可以解決。
姚夜久扁扁嘴,搖搖頭。不報警是恐懼,報警也恐懼。
“彆哭啦。” 我在她對麵盤腿坐下。小區裡的香椿樹到了夏天葉片就會變得肥大老厚,隻有遮陽這一個作用了。
她哭個不停,我不知道怎麼辦好,就學著電視上麵大人的樣子右手虛抱成拳,咳咳兩聲。姚夜久聽見我咳嗽,看向我。
“你想想,如果家裡你爸媽和和氣氣,就像咱們兩個一樣,從來不打架,那是什麼樣子。”
姚夜久一臉迷茫,“我想不出來。”
“比如說嘛,你爸爸會給你炒你愛吃的菜。你最愛吃什麼菜?”
“我最愛吃麥當勞。”
“好,你爸爸會給你做麥當勞,他做的可好吃了,你媽媽也愛吃麥當勞,你們就一起吃,吃完了你爸爸說我們去公園散步吧,於是你們一起去公園散步了。” 我那時都沒吃過麥當勞,麥當勞當時是新鮮玩意兒,隻在城西開了一家店。
姚夜久注意力被吸引了。“那,那媽媽會穿好看的裙子,還要塗口紅呢,我和爸爸就要等著。”
“對,爸爸會幫你把明天要用的鉛筆削好,用小刀削,削的纖細又好看,等鉛筆都削好了,媽媽也換好衣服了。” 她隻要分分神彆再哭了,我就樂意,話題扯多遠都沒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