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門而進,安長之幾人見著了端兆年,便是一頓殷勤,熱絡極了,看得坐對麵的陸汀白都吃味了。
“乾什麼呢,你們?”陸汀白扯著嗓子,說道:“誰教的規矩?連誰是你們頭兒都忘了?”
安長之偷偷咂了下舌,要不是為了把他掰直,他也犯不著這麼煞費苦心,“將軍,來者是客,何況端將軍從前也是咱們兄弟,這以後見麵的機會隻少不多,兄弟們又殷勤點也是該的。”
此話一出,引起了端兆年的猜疑,無事獻殷勤,定是心裡有鬼。
不過她並不在意,左右自己已離了羽林衛,往後的一切便是與她無關,她也懶得在心裡騰地方惦記著此事。
陸汀白妥協道:“行了,出去吧。”
人退儘後,端兆年又重新低著頭,繼續完成最後的收尾工作。
“就這麼急著完成?下次來也可以的。”陸汀白抖了抖袖袍,目光隨意地落到端兆年專注的臉龐上,似是自言自語,亦似說與她聽,“今日之後,我是該叫你端兆年呢,還是喚做端將軍?”
他說話時聲音極淺,言語間透著模糊不定。從前都是他拿捏彆人,也能隱約揣度到彆人藏著的心思,可唯獨端兆年,他看不透,也猜不透。
她一言一行裡邊儘是算計,無論平靜沉穩時,刻意撩人時,亦或是邪魅腹黑時,叫人辨不出真假,古怪得很。
這樣的人,留在身邊,輕易便會落入了圈套,始終是隱患。譬如今晚,端兆年三言兩語便能將他送到朔北,而溏陵又挨著朔北之地,恰好早幾日他們還在談論溏陵的古怪之處,巧上加巧,便是刻意的算計。本來他們之間的交易,在秋狩之後便已結束,所以端兆年以此賣了他一個人情,欲謀得兩人長久的合作。
與人合作,看在一個洞若觀火,若是不能占據主導之位,便是失了先機,難免會被玩弄於股掌之中,所以陸汀白不得不防。
於是,在拿定主意前,陸汀白沒急著答複她。
端兆年並不意外陸汀白會有此舉,她從容地將兩張畫好的地圖仔細收卷起來,那清美的臉蛋浮起淺淺的笑意,變得瀲灩勾人,她說:“誰知道呢?一切全聽陸將軍的,我照做便是。”
“嗯。”陸汀白拿過勺,給端兆年碗裡舀了湯,抬眼凝著她,迎著冷風,將“用膳吧,端將軍”一話送入了端兆年耳裡。
若是直呼她名,便是兩人的合作還要繼續,如今一句端將軍,便是斷了兩人的聯係,今夜之後,他們再無乾係。
倏然間,端兆年看回陸汀白,兩人視線於燭光中猛然交合在一起,明亮的燭光迎合著風,搖曳著大肆灑落,端兆年依舊笑著,笑意卻不歇眼底,她指尖把玩著硯台,用著稀鬆平常腔調,說道:“那便如將軍所願。”
“兆年啊,好歹也是共事了這麼久,你態度也太平淡了吧。”陸汀白笑說:“也是親密過的關係了,你就不能表現點不舍來?興許我就改主意了呢。”
“依將軍之言,我合該給你表演個下跪抱大腿?”端兆年頂著陸汀白的目光拉開了凳子,坐了下去,“陸將軍英明,且一身正氣,定是個通情達理之人,總不會為難於我的。”
“那你可就猜錯了,我是坐懷而亂之人,心裡兜的儘是些見不得人的齷齪心思。”陸汀白衝端兆年挑眉,“美言在我這不好使,沒用,我不吃這套。”
端兆年回道:“哦,你這麼說我就懂了,畜牲麼,齷齪些我也是理解的。”
陸汀白突然發現腦子狠狠抽了一下,皮笑肉不笑。
真好啊,連敷衍都懶得做了,還順帶著罵了他,真是出息了。
陸汀白想再說點什麼,卻見端兆年不動聲色地喝起了湯,挑著湯裡的膳料,一口一口往嘴裡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