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清淵,清澈的清,淵源的淵。”他握了握那柔軟冰涼的手,掌心居然有一層不厚不薄的繭。
“待會記得。”鐘憶深笑了笑,坦誠舒爽道:“隻是問路。”
“好。”何清淵鬆了口氣,這正巧是自己最想要的答案。
剛一進包廂,眾人的視線便刷刷往門口位置投來——
“久等啦,各位。”鐘憶深最先打破尷尬,嘻笑著行了個不著調的軍禮,黑白分明的眼睛轉了轉,最後落在萬壑鬆身上
“鬆哥。”
“阿深。”
相比艾碩等人的驚訝,他隻是輕輕挑起眉毛,視線緩緩從兩人身上劃過。
“你認識小何?”
“問路遇到的。”鐘憶深攤開手苦笑道:“你知道的,我連東南西北都分不清。”
“是我沒考慮好,應該直接在門口等你。”
趁他們說話的空檔,何清淵趕忙把外套掛上衣架,低頭往原來的座位走去。
不知是不是錯覺,在轉身脫外套時,總感覺有股視線停留在自己的後背上———
他抬起頭,恰好與萬壑鬆雙目交接。
那眼神看上去似乎含著某種探究,甚至有一點微妙的,難以察覺的鋒芒。
“我先介紹一下,鐘導、鐘憶深,紀實電影導演,也是我的同門師妹。”
萬壑鬆站起身來,抬手把鐘憶深讓到自己旁邊的位置。
“小何你已經見過了,這是李哥,這是艾碩。”
“你好,李哥、艾碩。”
“喲!鐘導,久仰大名啊。”李哥很捧場地斜過身握住她的手:“您估計早把我忘了,先前在片場咱倆見過,當時您正跟陳老說劇本兒呢。”
“哎呀,我的錯我的錯。”鐘憶深笑道,隨手衝他一揮:“待會自罰三杯!”
“今晚彆喝了。”萬壑鬆眉頭皺起,眼神透露著些許責備:“明天不是還要出差嗎?”
“沒關係嘛。”她轉轉眼睛,脆生生道:“你在這我肯定不多喝。”
“稍微喝點兒沒事的,反正今天高興嘛。”李哥觀察著萬壑鬆的臉色,試探地說道:“待會讓服務員送一打來,孩子們都在呢,咱絕對不多喝。”
“也行。”萬壑鬆無奈地看了鐘憶深一眼,轉頭囑咐服務員上半打啤酒。
“你剛才······”艾碩趁他們不注意,悄悄往何清淵地方向貼去,八卦之魂溢於言表。
“碰巧。”何清淵不願多談,給自己倒了杯茶,視線專注於剛才夾過的那碟涼拌茼蒿上。
“鐘導是申城人吧?”李哥說著又續了半杯啤酒。
“啊,對。”鐘憶深正忙著給自己盛火腿湯和什錦炒飯,敷衍地點點頭。
“申城沒北京這麼乾燥。”艾碩機靈地接過話:“長期在那生活的人皮膚都特好。”
“是啊。”萬壑鬆笑起來,用筷尾指指正在狼吞虎咽的鐘憶深:“就她傻,本來年初有機會能調回那邊工作,公司就在自個兒家對麵。當時還跟人說考慮考慮,結果轉頭就把這事給忘了。”
“才沒忘呢!“鐘憶深正嚼著飯菜,聲音聽上去含含糊糊的:“我根本沒打算去。那些家夥現場DV還要預錄,乾脆轉行拍他媽短視頻得了。”
萬壑鬆伸手作勢要拍她腦袋:“留點兒口德。”
“而且你自己也忙不過來嘛。”女孩笑得眼睛彎彎,左側鼻翼那顆水鑽在燈光下閃閃發亮。
“貧得你。”話雖如此,但那雙鏡片後的眼神卻相當溫柔,接連給她夾了好幾筷子菜。
烤鴨和石鍋魚片紛遝而至。鐘憶深朝年輕女服務生歪過頭,笑笑地道了聲謝。小妹被她看得滿臉通紅,借端茶倒水的空檔出了包間。
李哥的眉毛不易察覺地挑了挑,眼神耐人尋味。
“鐘導這麼漂亮,有沒有考慮過當明星啊?”
“您抬舉了。我就一普通女孩而已。”
“哪有——”艾碩機靈地接應道:“鐘導應該不知道現在的行情,唱歌跳舞那些其實都無所謂,主要是有賣點,能吸粉。我看整個娛樂圈就沒和您撞型的,您要是簽個公司啊,準能火。”
“這話倒沒錯。”甚至連萬壑鬆都點頭稱是,笑道:“你確實很特彆。”
“擠兌人。”鐘憶深吃飽後抹抹嘴,開始懶洋洋地抱著杯熱茶打哈欠,像隻顫悠著腦袋發飯暈的小貓。
他們定的是“雙黃蛋包間”,飯桌和棋牌室連在一起,眾人吃得差不多後便拎著酒杯瓜子落座,開始搖骰子玩牌。
艾碩是東北男孩兒,從不記事開始就跟著自家長輩稀裡糊塗吹瓶甩撲克了,而李哥萬壑鬆這兩個北京人自然也不在話下。
可這對何清淵來說卻是個極大的難題。他在國外長大,平時連度數極低的潘趣汁都不敢多喝,更彆提啤酒;而且對中式酒桌的搖骰遊戲更是一竅不通;天性單純善良的孩子多看一眼骰盥都能被彆人立刻猜出花色。
“阿清你怎麼又輸啦。”艾碩笑嘻嘻地拿過塑料杯,倒了半杯啤酒後推過來。
“我不太會玩。”他硬著頭皮喝進第三杯酒,抿了抿下唇。
“喲,那可得趁這個機會多練練啊,不然以後該怎麼辦。”李哥嘿嘿地笑著,用食指敲著何清淵方才輸給他的那幾張鈔票。
或許何清淵真的輸得太慘,又或許是艾碩和李哥這倆人調侃得多少有點兒過了頭。鐘憶深看著皺眉喝酒的何清淵,幾絲不快逐漸籠上心頭······
她放下手機,把銜在嘴裡的relx往桌上啪嗒一丟,笑容甜美邪氣,小虎牙在燈光下白森森的。
“我說,要不分個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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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啊,李哥。”
鐘憶深笑吟吟地亮出自己的骰盥,六個紅心一錯落有致地呈現在眾人麵前。
“不信我有六個六,那就隻能直接開了,可惜啊。”
她吹了聲口哨,嫻熟地單手起了瓶啤酒,往對方麵前一推。
“喝吧。”
李哥臉色僵了幾秒,但到底是多少見過世麵的人,馬上就擺出笑臉來:“看不出來鐘導居然是個高手,服了。”
“害,吹牛逼而已。”鐘憶深把骰子丟進骰盥,大大咧咧道。
萬壑鬆靠在軟質扶手椅上,靜謐地觀望這一幕。剛才分組時他並沒有參與,而是選擇在旁邊替他們當個記分裁判。
“我贏了多少啊?”鐘憶深轉過頭問道,臉頰被熱度和酒氣熏得粉嘟嘟的,眼睛亮得似乎能滴出水來。
“一千五。”
“哦——”她拿起桌上的鈔票,忽地又抬眼看向何清淵:“你剛才輸了多少?”
何清淵被她看得措手不及,緊跟著臉也有些發熱了:“沒多少······”
“好像四百來著。”鐘憶深數出幾張鈔票,兩根手指夾著遞過去:“諾。”
“不用······”何清淵忙推脫道。
“鐘導您對阿清可真好!”艾碩到底年紀輕臉皮薄,加之又輸了錢,雖然還在打圓場,但依舊撇著嘴不大開心的樣子。
“怎麼啦?你們北方人團結還不許我們南方人互幫互助嗎?”鐘憶深笑起來,把剩下的錢全丟回桌上:“拿走吧,玩遊戲嘛,圖的就是個樂。”
“錦城算南方嗎?”萬壑鬆突然問道。
“西南也是南!”鐘憶深不服氣地瞪過去:“跟南沾邊兒的都算南!”
“行行,就你會說。”萬壑鬆笑起來:“小何長那麼帥,看上人家了?”
何清淵眉毛倏地一跳,差點兒把手裡的茶杯直接打翻。
“得了吧你。”鐘憶深顯然沒當回事,打了個巨長的哈欠,用手扇著風:“好困啊,明天還有個後期要盯,不好意思啦。你們繼續。”
“鐘導要走嗎?”李哥趕忙故作挽留狀:“這還不到十點呐。”
“嗯,最近事兒比較多。”
“我叫司機接你。”萬壑鬆摸出手機:“你住那酒店離這兒太遠了。”
“乾嘛那麼麻煩。”鐘憶深擺擺手:“打個車就能解決,這個點兒又沒什麼人。”
“那我送你到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