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重逢 “哪裡都是你~”(1 / 2)

反叛繆斯 E11 7771 字 11個月前

然而何清淵卻沒有等到鐘憶深的下一堂課——那位因狂吃小龍蝦而食物中毒的師兄第二天就出了院,精神抖擻地來拎包接班。

師兄姓金名淼,梳七三分戴金框眼鏡,一口普通話說得油光水滑,熱情地跟何清淵做了自我介紹——當然,這主要歸功付給他的那些不菲課費。

金淼是個擅長侃侃而談的人,說話做事逗趣歡樂,講課內容挑不出什麼毛病。相比鐘憶深這種不按常理出牌的類型,他則更有老師的樣子,每節課都有規整劃分的板塊和互動環節,進程張弛有度。

但當對方首次打開電腦課件展示給何清淵時,他卻忍不住想起第一堂課時某人對ppt嗤之以鼻的那副表情。

“金老師。”第四堂課的休憩時間,金淼正靠在沙發上啜著咖啡機裡現打的咖啡,何清淵垂眼凝視自己手裡的簽字筆,突然沒頭沒腦地冒出一句:“您跟鐘導……關係怎麼樣?”

“嗯?她啊——”金淼揉了揉太陽穴,邊咳嗽邊笑起來:“還挺熟吧。”

何清淵擱下筆,臉上波瀾未見,內心卻止不住好奇:“聽說您是她的師兄。”

“我大她兩屆。”金淼兩口喝空咖啡,眼睛往上翻了幾翻,似乎在回憶著什麼:“大學期間倒沒什麼聯係,畢業後才開始合作。”

“那您對鐘導的專業水平……怎麼看?”

“非要說的話,我覺得——”

金淼笑笑,雙手撐在大腿上。

“她比我有天分得多。”

何清淵被他這句剖白噎得有點緩不過神。

“您也很優秀。”

“害,緊張什麼,講實話罷了,”他兩掌一攤。

“你要知道,有些人的‘隨便’,是多數群體的‘上限’。”

說完他兀自笑了笑,抱著胳膊慢慢走到窗前,語氣平緩地敘述道——

“認識她那會兒我剛畢業,還在C社做兼職助教,主要負責流程記錄。她才19歲,就已經正式受聘擔任藝術顧問了。”

“說實話我不服。不僅是我,大家都特彆不服,一個還沒畢業的學生去教學生?傳出去可彆惹人笑話。”

“當時我們共同負責的一個項目出了點兒問題——那個學生執意要求用他的inspiration,彆的建議和提案都被否決了。而他當時提出的要求——說實話,以當時的條件來看,相當不可行。”

“但那學生特彆倔,說必須按著他的計劃走,不然就在合同上下功夫使絆子,不讓我們好過。”

“當時我們都想乾脆把錢還回去不做了,畢竟對藝術機構來說,退款遠比做砸嚴重的多。這不隻是自掀招牌的問題,合同裡也明確規定,如果對方不滿意或者最後因為這個沒申請到稱心的學校,是要賠付大量違約金的。”

“負責帶項目的老師已經在準備退費手續了,結果在交接處剛好碰到她。一來二去就把這事抱怨了出去。”

“開始她沒什麼反應,結果第二天突然抱著一遝資料直接闖進教室,嘩地拍在電腦桌上——

“——從現在開始,你這個麻煩由我來接手。做不好我賠你雙倍費用,做好了你得給我向這項目的所有負責老師挨個道歉。”

金淼回憶著當時的場景,忍不住輕輕“嘶”了口氣。

“不僅把那學生嚇得夠嗆,連當時在給他上影視分析課的我一時半會都沒反應過來。”

如此年少輕狂的19歲——

“最後呢?”他忍不住催促道。

“成了。”金淼雙手一攤:“那孩子全程被她抓著實地考察進度,最後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虐怕了,作品集打包申請完之後還真的老老實實當著我們的麵正式念了手寫的五百字檢討。”

何清淵把目光轉向角落裡的那盆蘭草,逐漸回憶起那天鐘憶深輪廓分明的側臉來——

她不說話時總是繾倦乏力,似乎對什麼都沒興趣的樣子,眼神漫無目的地四處遊蕩;即使偶爾會突然陷入冥想,也不過就隻是那樣靜坐著,像被攝去心智的木偶娃娃……

可當興致被真正調動起來,那股耀眼而勃發的光芒就開始不斷地彙聚,從毛孔向外瘋狂擴張溢出——

“那時候畢竟還小,初生牛犢不怕虎,野得很——”

金淼摸著下巴,像是回憶起什麼似的邊笑邊嘖嘖歎道:“彆的不說,跟鬆哥以後真是收斂了好多。”

毫無疑問,“鬆哥”指的就是萬壑鬆。

“那他們……”

話說到一半就被硬生生咽回喉嚨,連何清淵自己都驚訝,平時對圈內那些小風大浪的傳聞總能做出個兩耳不聞窗外事的樣子,怎麼就今天嘴沒捂住呢?

“彆說你,連我也好奇——”

金淼聳聳肩,看來人對八卦的熱愛真是天生的共性。他扶著鼻梁上的鏡片,滿臉若有所思:“但如果真有什麼想法,完全可以在阿深談女朋友之前就下手啊……”

“女朋友?”

這關鍵詞聽得他猛然一愣——

“哦,你不知道呀。”金淼像是看穿了什麼似的,笑容裡帶著點難以名狀的意味:“那姑娘也在燕城,處挺長時間了,相熟的基本都知道。”

“這樣啊。”何清淵點點頭,心裡有個地方被突地一碾,不疼,也挺有勁兒。

“畢竟女性這種豐富美好的生物,比那些臭男人有意思多了。”

金淼放下捏了半天的紙杯,手抬著脖子抻出一個懶腰:“八卦到此結束,繼續上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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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鐘憶深的話題戛然而止。

其實何清淵也沒功夫去想這些,近來令他頭疼的事可謂接踵而至:沒上幾次課,劇組那邊已經給邵萍發來了入駐時間——就在這個月月底。隻好拜托金淼擠出時間給自己加強訓練;先前砍掉的廣告和直播居然如期進行,並且還是被同檔選秀節目出身的同期選手給替掉的;舞蹈老師剛給mv編完舞,還沒開始排就被隔壁公司挖走、本來定好的脫口秀節目最後以選手年齡限製把他拒了……

不僅如此,就連他先前花費小半年時間親自給粉絲準備的應援禮物也不允許被私自發放——理由是非常時期禁止敏感活動。

收到這個消息的時候甚至連話都說不出來,剩下的全是苦笑。

隻是簡單的咖啡巧克力和手寫賀卡而已,為什麼連一點兒機會都不給他?

少年人的沮喪往往既無目的,也無頭緒,即使滿腔熱血被瓢潑大雨澆得偃旗息鼓,卻必須憑著強大的自尊心撐出笑容和無慮來。

而差點壓垮他神經的最後那根稻草,則是家裡打來的一通電話。

“Serin。”

何清淵按下接聽鍵,緊緊扣住脆薄機身,黑色屏幕裡傳來熟悉的女聲。

知性、冷靜、鎮定,聽不出任何分明的情緒,和自己離家那天一樣。

“姐……”他閉上眼睛,緩緩開口道:“最近家裡都還好嗎?”

片刻的沉默後,電話那端的聲音再度響起——

“這話該我們問你才對。”

“我……”他本想直接答挺好,近來那些糟心爛事卻突然在此刻一股腦湧上胸口:“還可以。”

“回不回來過年?”

姐姐何玉絜是個直來直去,簡明扼要的人,不喜多費口舌,迅速切入正題。

“有點難說。”想到月底進組的事,琢磨著要不要報點兒喜訊安撫下遠在北半球對自己滿腹牢騷的父母:“我工作……”

“爸媽都很想你。”

這句話生生劈開了他原本模糊混亂的大腦,眼睛瞬間一酸,立即死死咬住牙根,才不至於讓迅速積蓄的淚水直接從睫毛裡滑落出來。

“姐……”想說點什麼,卻感覺嗓子似乎被粘連了起來,即使張口也發不出一句完整的話語。

“這條路是你自己選的,我們誰都沒權利插手,無論走下去還是直接折返,全憑你個人意願。”

最後,電話那頭傳來一聲淡得幾乎難以辨認的歎息。

“總之,照顧好自己。”

掛掉電話,躁動的思緒像是被海水洗滌那般,再次變得安然平靜。

“必須好好表現。”

何清淵把手機收進外套口袋,用力地閉了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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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助理到達片場時,恰好是11:49分。

工作人員大部分已經到場了,路演們並坐一排,在鏡前伸長脖子等化妝老師上妝,服攝道具組來回穿梭於不算寬敞的影棚之中,麵無表情把鋁製衣架推得咣咣作響。

他站在原地,感覺手腳前所未有的局促,喉頭動了一動。

“要不咱先去休息室?”小劉搓搓手,看上去似乎還要緊張——他年紀不算很大。先前在公司什麼雜活兒都乾一點兒。娛樂行業挖人挖得厲害,先前帶過何清淵的老經紀人半個月前跳槽到了隔壁驪星。小劉助理也是屬於著急提上來的臨時工,沒有太多實際經驗。

“好。”何清淵點點頭,許多視線已經往這個方向彙聚而來。畢竟是18歲的年紀,隨便往哪裡一戳都是滿目的青春氣息,讓人無法忽視。

跟著指示牌一路來到純白色的休息室門前,剛要敲門就被人從裡麵推開了——

“周濤?”他有些驚訝,揉了揉自己的眼瞼。

“何清淵?”對方的表現甚至還要更驚訝得多,上下打量著來者,眼目光一路滑過身後畢恭畢敬的小劉助理——

“真巧,你也在。”麵前被稱作周濤的這位——其實就比他大兩歲而已,不過是個年長一點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