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所以我特地囑咐服設老師儘量把他往陽光健康那路子整，多用一些運動手環啊，吸汗護腕啥的這種細節。怎麼了？有什麼問題嗎？”
劉導揉著自己的大胡子，顯然對此有些摸不著頭腦。
“這就怪了，錢進、一個普通單親家庭出身而且不拘小節的青春期少年，他的衣服居然能那麼整潔無暇？誰負責他的生活起居？”
話音剛落。在場的所有人瞬間恍然大悟——怪不得剛才驗收視頻樣片效果的時候，大家總覺得有些地方不對勁，卻又說不上來。
她轉著鉛筆，以審視的目光又調出幾張剛才的劇照出來：“包括全新的白球鞋和吸汗護腕，過於硬挺乾淨的衣領袖口，這些細節最好都兼顧到，不然太脫離現實。”
“明白了，小周你過來——去跟服設反饋下結果，讓他們把衣服道具做舊——然後配合趕緊改妝造——”
劉導趕忙吆喝起來，在和助理交代好情況後，他轉向一旁的鐘憶深，不禁感歎道：“還得是咱鐘導。”
“害，什麼鐘導，我現在就是您旗下的顧問。”鐘憶深笑笑：“在其位謀其職，本分而已。”
視角轉換，這邊被改了妝造的周濤顯然對此有些不滿。自己肯定在鏡頭裡看起來灰頭土臉，完全喪失了主角的精致濾鏡。趁休息間隙上了經紀人的保姆車，估計是特地跟公司打電話訴苦去了。
一旁的何清淵依舊坐在休息室的椅子上目不轉睛地翻著劇本，琢磨著生活場景該怎樣以最自然的方式展現——
“林帥這個角色出身富裕家庭，從小沒吃過什麼苦，性格溫柔內斂，成績好、愛乾淨、遇事沉著冷靜，即使麵對喜歡的女孩也不會輕易表露情緒——”
熟悉的聲音從耳邊響起——不知何時出現在自己背後的鐘憶深正單手插兜，啜著杯冰美式望向自己，鼻子上那顆水鑽折射出的光線一跳一跳的。
“鐘——顧問——”他慌亂地站起身，甚至差點糊了嘴。
“如果我是你的話，就會適當增加一些貼合人設的細節——像林帥這麼優秀的學生，難免會在某些事上有點兒傳統，甚至是某些小固執——麵對好友偶爾提出的脫線行為，他也會下意識去提前思考後果——”
鐘憶深沒有注意到他的窘迫，說完後便抬頭笑了笑，隨即轉身又往休息室外抬腳走去：“自己加油吧。”
何清淵呆在原地，過了幾秒後才反應過來這番話裡隱藏的某種提示——
——角色是可以“被”豐富的。
林帥——一個優秀三好生、講究邏輯、內斂沉穩……
瞬間大腦過電般如夢初醒——
他應該會有一定程度的強迫症！
並且這點也非常！完全！貼合人設！
何清淵趕緊開始思考有哪些能被具體表現的細節：譬如記筆記的規整格式，總被清理的一絲不苟的桌肚抽屜，沒有太多花哨裝飾的簡單乾淨的學習用具——包括如果書被不小心壓到了邊角，也會特地把它恢複壓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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鑒於周濤和何清淵的偶像出身，外加都是Vocal定位，劉導也相當物儘其用地幫他們安排了一場特彆的禮堂表演鏡頭——吉他二重唱。
這也是他們一早就開始準備的內容，開拍前特地給孩子們留出了半小時來練嗓。
首先畫麵給到這二人調試樂器的鏡頭——錢進明顯滿腦子都想著女主郭媛，心不在焉地隨便撥了兩下弦，而一旁的林帥卻用油布相當認真地反複擦拭琴身，調了四五遍弦外加檢查完麵板背板之後才安心地舒出一口氣，小心翼翼地把它們擱在膝蓋上——
“這孩子真是新人？”劉導看著相機裡的畫麵，忍不住朝身旁的鐘憶深嘟囔起來：“細節處理得還挺到位，看出來下功夫了。”
“人家本來就是搞唱跳那一行的。”鐘憶深依舊是那副懶懶散散的模樣，卻也對何清淵的表現加以肯定：“不過他確實很聰明。”
“你就巴著他們悟性好呢——”劉導聽著也笑起來：“這樣活兒也就少了，是吧？”
“那是，活少錢多操心少，何樂而不為啊——”鐘憶深朝他做了個鬼臉。
正片開始，攝像機調試，當機位1的畫麵從屏幕裡出現之後，鐘憶深立刻發現氣氛似乎有點兒不太對勁——
周濤的態度出現了問題。
這點鮮少有人注意到——自剛才的籃球場事件之後，他的情緒一直都不大高漲，話也少了很多。喊停休息時也隻跟前來幫忙擦汗遞水的經紀人交流，看都不正眼看一下旁邊的何清淵。
她皺起眉，隨後小心翼翼地挪開腳，動作靈活地竄到4號外反拍機位旁確認情況——
下頜內收，視線在垂直坐標內遊離，顯然是在避免與對方的眼神交流；腳尖和腿部姿勢外衝何清淵相反的方向——對身旁人下意識的抵觸——
當然，這些可以理解為周濤滿腦子隻想著女主角郭媛而忽略了身邊人的感受——硬要雞蛋裡挑骨頭的話，也能把情緒不到位用作借口……
鐘憶深慢慢眯起眼睛——
而與此同時，少年們已經撥動了手中的琴弦，音樂如同泉水般於耳畔叮咚響起——
“I wanna follow where she goes
I think about her and she knows it
I wanna let her take control
\'Cause everytime that she gets close,
She pulls me in enough to keep me guessing (Mmmm)
And maybe I should stop and start confessing, confessing——
相比清秀乖巧的外表，何清淵的嗓子是綿密清晰的厚嗓，按理來說唱這首歌多少會有些吃力，但居然意外地消化很好——
“真是咬著牙練了不少啊。”鐘憶深發現他居然連換氣都做得相當妥帖，真假音過渡也不生硬，沒用氣息硬頂上去——
相比旁邊唱商技高一籌的周濤，何清淵選擇了保守型唱法，靠音色和音感來表現歌曲——這點更符合普通人唱歌的慣性——比起運用技巧，更加專注抒情。
“Oh, I\'ve been shaking
I love it when you go crazy
You take all my inhibitions
Baby, there\'s nothing holdin\' me back
You take me places that tear up my reputation
Manipulate my decisions
Baby, there\'s nothing holdin\' me back”
接下來幾句是何清淵的獨唱部分，隻見他撥動琴弦，壓低嗓門輕聲吟唱：
“She says that she\'s never afraid
Just picture everybody naked
She really doesn\'t like to wait
Not really into hesitation.”
“發音真是太舒服了——”聽到這裡，在場所有人都忍不住如此感歎——
“\'Cause if we lost our minds and we took it way too far
I know we\'d be alright, I know we would be alright
If you were by my side and we stumbled in the dark
I know we\'d be alright, I know we would be alright
\'Cause if we lost our minds and we took it way too far
I know we\'d be alright, I know we would be alright
If you were by my side and we stumbled in the dark
I know we\'d be alright, we would be alright.”
一曲終了，在特寫屏幕裡露出羞澀神情，朝鏡頭微笑的少年與自己對視。
他所展現的青澀、緊張與稚拙實在太過自然，甚至遠遠超過了男主角周濤的存在感——
不愧是靠天賦吃偶像這碗飯的人——
鐘憶深在心底如此誠然道。
隨後，她瞥了眼站在人群中央被劉導拍著肩膀，誇得相當不好意思的何清淵。他的臉頰泛著淡淡的潮紅，微笑唇上揚的弧度看上去像隻吃到了蜂蜜的小狗，眼睛黑漆漆亮晶晶的。
“討人喜歡的家夥。”她笑笑，從外套口袋裡掏出香煙和打火機，揣進兜裡轉身離開。
“顧問您去哪兒？”方才聽得入迷的場記瞬間如夢初醒，急忙朝身後那個瘦削的身影喊道。
“抽根煙——”她頭也不回地擺擺手，一晃神便消失在門後。
“如果一直像今天這樣順利就好了——”被蜂擁而上的人群誇得天花亂墜，明顯有些飄飄然的何清淵如此想道。
隻可惜，許多事往往並不如此遂人所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