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還要繼續嗎？”

“嗯，我沒事。”

他知道這個強不逞也得逞，隻是奇怪為什麼自己居然被個紙團砸得暈頭轉向。

“行，那就繼續吧。”

劉導回到原本的位置上坐下，朝身旁的場務揮了揮手：“待機——”

然而，就在喊出那聲“Action”的同時，何清淵卻被前兩次的失誤弄得有些慌亂，在身後的周濤扯下草稿紙團成團時，那窸窸窣窣的響動聲波弄得他心生不寧——

“喂——”

在聽到後側那一聲輕微的提醒後，知道紙團馬上就要朝自己砸來的何清淵下意識抬起胳膊護住了頭——

“Cut！——”

縱使好脾氣的劉導此刻也明顯有點掛不住麵子了，沉著臉站起身來。

“你們到底怎麼回事？！”這次的音量明顯比上次高了好幾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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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兩位男主演身旁已經稀稀拉拉圍起了圈，隻有一旁的鐘憶深背著手在周圍來回轉悠。同時不疾不徐、從上至下掃了眼周濤寬大的校服衣袖，臉上依舊看不出什麼情緒。

“小何你昨天還都是一遍過的，今天到底怎麼了？狀態不佳？不應該啊，這場戲這麼簡單？”

劉導皺起眉望向身側耷拉著腦袋一言不發的少年，忍不住搖搖頭——

此時此刻，何清淵隻好垂著眼望向地麵，根本不敢接收也不敢直麵那失望中略含責備的眼神。

“抱歉，我剛才感覺……”

“就算緊張，這樣一而再再而三地打斷拍攝，也不是問題呀。”

周濤慢條斯理地打斷了他的解釋，輕生歎出一口氣，同時故意動作緩慢地看向身側那排黑洞洞的相機鏡頭。

“真的很抱歉……”後腦勺依舊持續著間歇性的跳疼，何清淵咬緊嘴唇，彎腰朝工作人員所在的方向深深鞠躬——

“謝謝大家，我沒什麼問題，完全可以繼續進行拍攝——”

“你確定麼，這種情況都已經發生三次了——”

身旁的周濤再度打斷了他的致歉，抱起胳膊，用一種混含著疑慮和輕微倦怠的語氣說道：

“——一點小事都能搞出這麼多花樣來，果然國外的成長壞境還是太舒適了吧。”

方才開始就一直沉默的鐘憶深此刻突然抬起了臉，眼神若有所思。

然而這次不僅眉頭微皺的劉導，在場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句話弄得愣怔起來。

很明顯，周濤在借題發揮，宣泄自己的私人情緒。

何清淵捏緊的拳頭驟然鬆開，幾乎是不可置信地盯著麵前這個斯文俊秀的青年——

就在許多人紛紛相互對視，猶豫著要不要上前規勸兩句時，站在原地的周濤又突然放下胳膊，以一種輕快而無所謂的語氣淡道：

“算了。”

他興味索然地笑笑，將手插進褲子口袋：“不過還是麻煩你確定一下自己的狀態，到底什麼時候才可以正常拍攝，彆再浪費大家的時間。”

“那不得你說了算麼——”

這聲音太有穿透力又太過清晰，一下轉移了全場大半的注意力——

始作俑者顧問大人正懶散地靠在燈光架旁邊的牆壁間隙，仿佛沒骨頭那般抬眼往他們所在的方向看了看。

“劉導和攝像老師們都還沒說什麼呢，你倒上趕著幫忙解釋，累不累啊？”

周濤被她嗆了個措手不及，頓時滿心窩火。

“我……”

“還有，建議你們最好都聽清楚了——”

少女漫不經心地玩著手裡的塑料棍，總是影棚嘈雜混亂，奈何她口齒本實在太過清晰，擲地有聲，足以讓所有人都紛紛側目。

“——吃Cut是家常便飯，本來以為某些有演藝經驗的人能明白這點，卡了就重新再過一條，這樣胡攪蠻纏下去大家都彆想好過。”

“我胡攪蠻纏？”

周濤“哈”地冷笑了起來，狠狠瞪著鐘憶深所處的方向：“不知道是誰明裡暗裡袒護彆人。”

“不好意思，在場的所有人，對我來說都是‘彆人’。”

鐘憶深打著哈欠，半睜著眼睛抬起胳膊看了下腕表：“我隻知道你浪費了整個劇組寶貴的兩分鐘。”

她衝周濤挑挑眉，以一種無所謂又仿佛挑釁般的語氣繼續說道：

“所以呢？還要繼續嗎？”

“我真是……”周濤咬住嘴唇，如果眼神是刀片，麵前這個年輕的女顧問大概早已經被自己千刀萬剮無數次了——

“台下的演技倒是比台上好嘛。”

她顯然沒有接收到這個明顯的眼刀，而是剝了個棒棒糖塞進嘴裡，滿臉無辜地露出個燦爛的微笑。

“你——”對方這下氣得連嘴唇都在顫抖。

“行了，都彆吵了。”劉導摸了把自己的絡腮胡，滿臉不耐地朝他們揚了揚手：“再這樣下去今天鐵定拍不完，你們難道想抽調時間補鏡頭嗎——”

聽到這句話，何清淵條件反射伸手想去拉周濤的衣袖，對方卻乾脆一摜胳膊，徑直朝教室側前方走去。顯然對此根本不買賬———

接下來的進程甚至可以稱得上雨過天晴，劉導先將角色們的單組鏡頭進行切割式拍攝，又補了一些其他在教室內上課的內容。至於周濤和何清淵的對手戲……應該是被推到了後麵的時間段——

何清淵十分感激這份變通。

縱使自己有錯在先，可周濤口不擇言的那幾句話也實打實地刺進了心裡，讓他暫時不知道該怎麼麵對這個人。

說到底，還是臉皮太嫩了。

他沉默地坐在休息室裡，手裡依舊攥著邊角被翻得發皺的劇本，背影孤零零的，心裡好像缺了一塊，被延伸著撕出來個大口子。

等女主角郭媛拍攝單人鏡頭時，周圍的主演和群演已經在室內待得哈欠大作，紛紛走出門呼吸新鮮空氣。

鐘憶深看了眼小跑過去給導演和工作人員道歉的何清淵，隨後抱著胳膊，步伐輕鬆地跟上插著褲子口袋，正往攝影棚外走去的某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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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濤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兩手插在褲子口袋裡快速往前走去，似乎完全沒察覺到身後的狀況。

直到他穿過陰暗的塑料棚，打算左拐時無意地回頭一瞥，差點沒被這個悄無聲息的影子嚇個半死——

“下午好啊——”

鐘憶深一副閒雲野鶴的散淡模樣，就勢抱著胳膊歪頭打了聲招呼。

“鐘顧問——”他皺起眉頭，下意識往後退了兩步：“您是找我有什麼事嗎？”

“沒事兒啊，擔心演員的心理狀態而已——”她卷著發梢慢悠悠把玩起來：“畢竟這也是顧問職責之一嘛。”

“我沒有任何問題。”周濤冷冷地回答，眼神戒備地看向這個一臉無所謂的年輕少女：“現在應該是我的私人時間，不太希望被打擾。”

“唔……”

鐘憶深撓了撓眉心，似乎完全沒聽進去對方這話裡明顯的“驅趕”意圖，不緊不慢說道：

“出去放風可以理解，不過——這好像是去道具室地的方向吧？周濤同學？”

她原先平視對方的眼神突然慢慢垂直，微妙地盯住了校服下擺位置，隨後抬起臉來，燦然一笑。

“跟我來吧，有些事想聽聽你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