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不急不緩從外套口袋掏出一隻被團成團的廢紙球，握在手裡晃晃：“那你說，這是什麼？”
周濤臉色驟然變得煞白，嘴角微微抽搐，隨即扯出一絲不以為然的冷笑：“我怎麼知道？”
“你當然知道。”
她把紙團展開，裡麵赫然包著一顆灰色的小鋼球。
“怎麼？不認識了？”
周濤臉色頓時巨變——
居然是她！
怪不得當時一直沒找到第三個紙團，原來是被這家夥給提前摸走了！
該死的！！
“不知道你在搞些什麼———”他冷笑一聲，抱著胳膊往後退了兩步。
“哎，可這東西看上去很眼熟誒。”
鐘憶深把它放在手心裡轉了一圈，嘴角浮現出耐人尋味的笑意來。
“道具組姐姐應該有登記數量吧——畢竟是用來拍攝你們做物理實驗的器材，可不能馬虎呀。”
周濤的臉色在她拉長的尾音裡變得愈發難看，背在身後的拳頭也悄然握緊了。
“你想把這事賴給我？誰看見是我拿的了？”
“唉，說得也是呢——”
她露出雪白整齊的牙齒，相當燦爛地朝對方笑笑。
“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塞在你褲子右邊口袋裡的東西是什麼啊？周濤同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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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威脅我。”
周濤用力抹了把臉，神色變得愈發陰霾起來。
“話不能這麼說，我可什麼條件都沒提。”鐘憶深聳聳肩，一副“你能拿我怎麼辦”的樣子，懶懶散散地靠在牆根。
“我真不知道，鐘導為什麼會對何清淵如此青眼有加，要袒護到這種地步。”
對方冷笑著抱起胳膊，斜眼覷著麵前這個年輕的女顧問，等待她下一步的反應——
然而對方卻跟根本沒聽見似的，從衣袋裡掏出一支糖，慢條斯理剝掉塑料外殼，又慢條斯理地放進嘴裡。
“怎麼不說話了？被戳中要害了？”周濤頓覺自己又占了上風，往前走了幾步，幾乎是居高臨下地逼視著她。
“鐘導，您敢說您就沒有自己的小心思嗎。”
原本正麵無表情地嘬著糖發呆的鐘憶深，聽完這句話後，像是在思考什麼那般轉了轉眼球，隨即輕輕地笑了。
“……你笑什麼？”
“我笑你到現在還沒搞清楚自己到底有多危險。”
少女悠哉悠哉地撥轉著棒棒糖的硬杆，因為含著東西所以聲音聽上去也黏黏糊糊的——
“如果何清淵想追究，證據其實特彆好找。”
她手裡還握著那顆渾圓的鋼球，仿佛挑釁那般開始在周濤麵前拋上拋下。
“你打算把這東西交給他是嗎？”對方危險地眯起眼睛——
“不哦，他隻要去你的抽屜裡隨便掏兩下就大概能猜到全部了。”
鐘憶深重新將鋼球塞回褲子口袋，麵帶笑容地望向對方——
“道具是提前下發的對吧。”
對方的瞳孔頓時抽緊了。
草稿紙的使用數量對不上———
該死，當時居然隻記得把鋼球藏起來！！！
周濤氣得眉毛高挑，在心底大罵特罵。
“鐘導，你想揭發我，對吧？”
既然現在已經陷進了死胡同，不如好好盤問下這女人到底想做些什麼———
“行，這事是我乾的，滿意了嗎？”
他幾乎是冷笑著從牙根裡擠出了這句話——
即使得到想要的回答，鐘憶深似乎也沒多大反應，繼續邊嗦棒棒糖邊專心致誌玩指甲。
“活該——”
斬釘截鐵的語氣。立刻引得她條件反射抬起頭，訝異地看著麵前的人。
“從比賽初期就看他不爽了，明明是個什麼都現學現賣的小子，名次居然一直黏在我屁股後麵，牛皮糖一樣甩都甩不掉。”
周濤俊秀和善的表皮被親手撕下，暴露出來的輕蔑和刻薄過於醒目。
“仗著自己年紀輕點兒天天裝瘋賣傻，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從小到大都在玻璃罩子裡生活，沒見過外麵的世界一樣，真夠討厭的。”
“明明知道粉絲喜歡他的點，就使勁硬往那邊演，可真是婦女之友。”
“有背景的家夥們就連闖蕩娛樂圈也比彆人輕鬆得多得多，您說對不對——鐘導。”
鐘憶深沒有接他的話，白皙的臉頰往旁邊微微側去，仿佛置身於真空世界一般。
“彆人或許對你沒什麼了解，但我的導師是陳教啊。”
周濤活動了下手腕，下巴微抬，以一個相當優雅的姿勢俯視著麵前嬌小瘦削的少女。
“或者應該這麼稱呼……鐘——”
“你廢話是不是有點兒太多了。”鐘憶深麵無表情地打斷了他，從牆壁上直起身來。
“嗯？難道不是您先跟著我的嗎？”
周濤咧開嘴，兩排潔白的牙齒在鎂光燈下晶瑩透亮。
“到底該說你聰明還是說你蠢呢，鐘導？”
他突然增加了嘴角的笑意，伸手指向天花板牆角一側的攝像頭——
“這的電路監控屬於B控室，當你說要來這間教室之前我就找機會把B控的電源線拔了。”
“想搞實況直播的心也太明顯了，以為我不會先一步下手嗎？鐘顧問。”
那眼底閃爍著幾分得意的狂妄，甚至連瞳孔都微微擴大，神情貪婪地等待著對方的反應——
“哈？”
跟預想的沮喪截然不同的，一頭霧水的表情。
“什麼監控？”
周濤：……
怎麼可能！？
難道她不是有備而來？！
該死！真該死！！！就該咬死了不認的！！
不過既然沒有任何實質性證據，那應該……
“其實吧……”
鐘憶深突然打了個哈欠，從口袋裡拿出手機，隨即迅速切換鏡頭調成自拍模式舉到周濤麵前——
——當周濤看到鏡頭裡的自己以及屏幕最上方閃著的小紅點和計時數字後，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麼。
居然提前把開了錄像功能的手機放在外套口袋裡？！？？？？
“哇，這不是盛世傳媒的周濤嗎？來比個耶～”
說完這句話後便氣定神閒點擊暫停鍵，把漆黑的手機屏幕麵朝已經被駭得瞠目結舌的對方抖了兩下，揣進兜裡。
“蠢得夠可以的——”
她看著對方由白轉紅，隨即又由紅變白的神色，拍拍胳膊上沾到的牆灰，轉身往門口走去，順便把棒棒糖哢嚓在嘴裡咬碎。
“悠行給你多少錢？”
“……哈?”
搭在門把上那隻白皙的手突然停住。
“搞什麼…….”
“——我可以出三倍。”
在周濤啞著嗓子說出這句話後的五秒後，背對自己的少女翕然轉身，一邊摩挲擦掌，一邊綻放出了無比甜美的微笑。
“行啊，那咱們就‘好好’談談吧。”
很久之後的將來，每當被鐘憶深親自提點或教學過的知名演員們回憶起這位女導演時，腦海裡驟然浮現的就是那副仿佛春風拂麵笑意盎然的麵孔，而能夠讓她露出這幅神情的原因隻有一個——那就是
——你小子死到臨頭了。
可以稱為某種形式上的回光返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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