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究是沒掛斷,夏嶼光沉著嗓音問:“多少錢。”
“一百萬。”
夏嶼光瞳孔瞪大了些,極為不可思議:“你找我要一百萬?”
那邊的語氣很卑微也很著急,似乎極為迫切,“最後一次,最後一次好不好?”
夏嶼光煩躁的往後捋了把頭發,無可奈何:“我沒有這麼多。”
聽他這樣說,那邊的女人瞬間急了,“你沒有?怎麼可能,老太太死的時候給你留了多少,你彆以為我不知道。”
“彆扯我奶奶。”夏嶼光臉色難看到極致,心裡像是被澆了油,火氣怎麼也壓不住,“你有資格花她老人家的錢嗎?”
那邊的人好像被她這句話激怒了,嗓音忽然提高了兩個分貝,“我沒資格,你有資格嗎?你彆忘了你小姑是怎麼死的。”
“夏嶼光,你間接害死了你的奶奶和小姑,如今還想要逼死親媽嗎?”
夏嶼光眼睛裡閃爍著一股無法遏製的怒火,像是一頭被惹怒的獅子,他冷嗤了聲,“逼你?是你在逼我吧?你口口聲聲說是我害死了她們,那你告訴我你呢?如果不是你騙我出去見麵,我小姑遇害會遇害嗎?如果你不出軌,我會打架嗎?”
“從小到大,我和姐姐在你眼裡到底算什麼,你從沒有一點做母親的樣子。”
“你根本就不配為人母。”
掛下電話後,夏嶼光把手機扔回桌子上,自己重重地後躺在床上。
那是他逃避了好久的事實,突然被提起來有些說不清的難受。
一些密密麻麻的痛,刺得他想要死掉。
那年他十三歲初二,虞南在電話上說想他了,放學要見他。
當時的夏嶼光並不知道母親所謂的見他想他,就是想在他身上拿到錢,他天真的以為,他的媽媽很愛他。
那天因為著急見媽媽,他忘記了接他回家的小姑。小姑站在校門口等了他好長時間也沒等到他,後來天色漸晚,小姑碰到了一群醉酒的壯漢,他們笑著把小姑拉近巷子裡,蹂躪折磨。
而那個巷子和夏嶼光吃飯的包間僅一牆之隔,那時高高興興和母親吃飯的夏嶼光,並不知道在同一時間段,最疼他的小姑,正在遭受著非人的待遇。
後來小姑僥幸留下一條命,夏家果斷選擇了報警。
小姑心氣高,在那群人進監獄的第三天跳樓自殺了。
夏嶼光永遠也忘不了那天,小姑男朋友看他的眼神,和奶奶趴在屍體旁邊的抽泣的聲音。
以及自己撕心裂肺的疼痛。
後來受這件事的影響,他性子大變,覺得隻有武力才能保護好在乎的人。
他開始乖戾,開始打架,認識了一群社會上的人,在學校裡無惡不作。
傷害小姑的人出獄後,他帶頭把他們打進icu,家裡賠了好多錢,學校給了很大的處分。
這件事也因此在學校裡傳開,大家都知道他為了出軌的母親間接害死了自己的親姑姑。
他們的學校裡除了以他為首的一幫,還有另一批為虎作倀高中生,為首的高中生走到他麵前饒有興趣地嘲笑道:“聽說你媽出軌了?”
回答他的是夏嶼光重重的拳頭,和後來的醫院病房。
當時在學校沒有社會上的人幫助,初中生根本打不過高中生,他和那個為首的高中生都進了醫院。
他腹部被狠狠插了一刀。
那個高中生被他打成了腦震蕩。
學校領導嚇壞了,趕緊把他們送進醫院,聯係了家長。
奶奶出事就在那天,去醫院看他的路上。
小姑出事後,老人家並沒有因為小姑的事遷怒他,反而忍著喪女之痛替他開脫,甚至,甚至至死,想的都是他。
後來在收拾奶奶的遺物時,他看到老人家的日記本裡寫著——
六十五歲的生日願望:希望所有的苦難都可以避開我的阿陳!
希望我的阿陳做一個快樂健康的人。
希望我可以多活幾年,看著阿陳長大。
那一刻他渾身冰冷,泣不成聲。
他知道自己錯了。
但,奶奶卻再也不會回來了。
在奶奶的世界裡,隻希望他可以快樂健康。
是他錯了,是他沒好好長大,辜負了奶奶,辜負了小姑。
那年他十五歲,心如死灰,失去了所有在乎他,和他在乎的人。
初中畢業後,他沒有選擇繼續在寧沂,而是胡亂挑了一個城市,他當時漫無目的,隻要離寧沂足夠遠,讓他能忘記這些事就行。
於是十五歲的他背著書包,坐著飛機來到褐同,臨走的時候夏誠通囑咐他:“這次打架了,老子可沒人了。褐同這麼遠。”
他低頭,似笑非笑地向父親承諾:“以後不會了。”
說來可笑,在夏嶼光所有的家人裡麵,和他關係最不好的就是父親,可到頭來,又隻有夏誠通聽到了他要變好的承諾。
手機鈴聲重新響起,打斷了夏嶼光記憶,他看都沒看直接摁了關機。
太陽隨著時間逐漸南移。
不知道躺了多長時間,他隻覺得自己陷在回憶裡出不來。
那股愧疚和思念仿佛要把他吞噬掉。
“夏嶼光?”
“在家嗎?”
一個聲音把夏嶼光拉回了現實,他動了動身子,出聲回了一句,“在。”
沈竹聽到聲音趕忙往臥室走,一進臥室就看到他及其頹廢的躺在床上,沒了平日的那副意氣風發的樣子,仿佛渾身都被抽空了一般。
沈竹嚇壞了,趴在床前問他,“你沒事吧?”
夏嶼光扭頭看她,臉上沒什麼情緒,嗓音全是啞,“你怎麼來了?”
“我今天請假,沒去上課,陳耐給我發消息說你不見了,讓我找找你。”
“你生病了嗎?”沈竹問。
夏嶼光如實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