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春天是個多風的季節,不知道誰打開了點窗戶。
猛烈的春風透過縫隙鑽進來,頭發很快被吹亂,柔軟的發絲舞動著糾纏在一起,最後擰成一股解不開的死結。
終於,紅色的手術中落下,張潔滿臉疲憊地從手術室裡出來摘下口罩。
沈竹向前幾步,聲音竭力忍著顫抖,“怎麼樣了。”
張潔搖了搖頭,“情況不太好。”
從手術室裡出來,楊施蘭直接被推進了重症監護室。
隔著厚厚的一層透明玻璃牆,沈竹從外麵向裡看,前幾天還在囑咐她添衣服的奶奶,現在插著滿身管子,虛弱到了極致,如果不是病床旁邊的心電血壓監護儀上曲折的線,顯示著她微弱的生命。
沈竹真的不知道,她是否活著。
那年沈竹未滿十八歲,第一次覺得,生命原來這麼脆弱。
不眠不休守了奶奶三天,奶奶從重症監護室轉移到普通病房,除了還沒清醒其他情況都見好。
沈竹稍微鬆了一口氣,接到周晚棠的電話,“竹子你在哪兒呢?”
“怎麼了?”沈竹問。
“夏嶼光出事了。”
“什麼?”
沈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平複的心情,確定奶奶這邊可以離人後,從二院打車到四院。
夏嶼光還在昏迷中,腹部被紗布裹著,插著氧氣管。
沈竹幾近崩潰,閉了閉眼睛,她問,“怎麼弄的?”
這幾天她滿腦子都是奶奶,不小心忽略了夏嶼光已經好幾天沒和她聯係的事。
陳耐看著她,如實說,“鄔冉找人傷害你,正好被陳哥看到了。”
“鄔冉?”沈竹覺得自己腦子已經徹底亂了,想了好一會兒她才知道誰是鄔冉。
陳耐抿著唇看她,其實夏嶼光出事第一天他就去找她了,結果遠遠看到任西樓和沈竹在一起。
“他昏迷了多長時間?”沈竹問。
陳耐說:“四天,失血太多勉強撿回來條命。”
沈竹努力摁了摁心口翻動難受的位置,呼吸了一口空氣,理出思路,“警察也知道了嗎?”
陳耐點頭,“等陳哥醒了估計得去入口供。”
沈竹開口想說什麼,被電話鈴聲打斷。陳耐看到備注是“任西樓”。
“怎麼了?”沈竹手心捏了一把汗,生怕聽到什麼不好的消息。
“奶奶醒了,說要見你,你快點過來,我媽說可能不會清醒太長時間。”
“好,我馬上過去。”
掛下電話,沈竹看了眼躺在病床上的夏嶼光,各種情緒混合交雜,“我這幾天有事,不能陪著他,麻煩你了。”
陳耐拉住她,眸子裡不解帶著怒火,“到底什麼事比陳哥還重要,他為了你都成這樣了。”
被他拉著耽誤時間,沈竹有些著急:“我現在沒時間給你解釋。”
陳耐鬆開她,失望地問,“去見任西樓是吧?”
沈竹到底沒顧得上解釋,打開房門匆匆離去。
但她還是晚了,她回去的時候奶奶已經再次陷入了昏迷,任西樓遞給她一張卡。
“奶奶讓我把這個給你,密碼是你生日。”
沈竹木納接過來,“謝謝。”
任西樓抬眸看她,小姑娘眼下一片很深的青色,紅血絲布滿了眼球,兩頰的皮膚凹下去,衣服更是沒換過,校服質量不太好,被她穿了好幾天有點發毛。
任西樓揉了揉眉心,“反正奶奶這兩天情況變好,你先回去換身衣服休息休息吧,我替你看一會兒。”
沈竹這才發覺自己現在有多狼狽,長毛的校服,好幾天沒洗的頭發,她低頭道:“等年年放學我再去,這幾天麻煩你了,錢我慢慢還你。”
“錢不著急,我守著就行,反正也沒事,你去換身衣服萬一奶奶醒來看到你這樣她心裡肯定不好受。”
沈竹看了看自己,又看向奶奶,猶豫了一會兒,“謝謝。”
回到家,沈竹簡單洗了個澡,換了身乾淨衣服,順便又看了下銀行卡裡的餘額。
奶奶給的那張卡裡有二十萬,是之前拆遷給的,沈濤吸毒花了好多。奶奶偷偷留下這些原本打算是沈竹姐妹倆的大學學費。
但眼下,沈竹揉了揉眼睛,取了十萬交給醫院。
奶奶情況雖見好,花銷仍舊很大剛開始重症監護室一天好幾萬,現在少了點,但也幾近每天一萬。
這些錢跟本不夠。
十萬也隻能撐幾天,沈竹注意力又放到了高利貸身上。
她那天商量好了貸款三十萬。
但這件事怎麼說也算違法,沈竹有些猶豫。
那邊夏嶼光的事還牽扯著她,沈竹給周晚棠打了個電話,讓她幫忙盯著點。
打完電話,沈竹抬頭看,三月明明到了尾端,天氣卻依然陰沉的厲害,整個城市好似被裹在灰色的薄膜裡,壓抑的有些駭人。
不知不覺走到了醫院。
任西樓坐在床前看她,的確乾淨了很多,但還是很疲憊,仿佛下一秒就能昏過去。
“去吃點飯吧,你已經好幾頓沒吃了。”
“不用了,我不餓。”沈竹做在病床前,遵從醫生的囑咐給奶奶揉腿。
“你都已經好幾頓沒吃了,你再垮了,你妹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