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夏潔的時候,沈竹正在吃飯。
夏潔換了件卡其色的裙子,手裡拿著一個香奈兒的包包,周身散發著淡淡的昂貴化妝品的香味。
兩人隔了不到兩米,卻是沈竹永遠也跨不過去的距離。
“方便談談嗎?”夏潔問,沒了上次見麵運籌帷幄,這次她略微帶著疲累。
沈竹點頭。
任西樓站在她麵前質問道:“你是誰?”
沈竹拉住他,搖了搖頭,“沒事。”
兩人走出餐廳,夏潔仰頭看陰沉沉的天空,淡淡道:“你知道你們第一次見麵,他為什麼會救你嗎?”
沈竹看著和夏嶼光七分相似的臉龐,精疲力竭的心臟好似被揉了揉,語氣也柔和了幾分,“因為他善良。”
夏潔露出一個不達眼底地笑,“他並不善良,救你是因為,我的小姑是被qiang jian後自殺的。”
“我媽出軌那年我剛上大學,玩心重,隻在乎錢,也沒管他。他從那個時候就跟著我小姑。”
“後來包括小姑出事兒,也是因為他和我媽去吃飯,小姑去接他回家,沒接到,回來的時候遭遇了不測。”
“小姑去世後給了他很大的打擊,那段時間他就像換了一個人一樣,每天打架鬥毆,初三的時候,他和一個高年級的打架,被那人捅了一刀,我奶奶急急忙忙去看他,在路上出車禍去世了。”
沈竹不可置信地向後退一步,怎麼會,夏嶼光從來沒告訴過她這些。
“可那些都不是他的錯。”
夏潔看她,“是誰的錯,重要嗎?”
沈竹執拗的眼神很快落寞下去。
的確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認為那是他的錯。
“那菩薩吊墜呢?”沈竹問。
“什麼菩薩吊墜?”
沈竹不知道怎麼說這個事,隻是下意識覺得這個也是他一個痛苦來源。
“我是說,他之前是不是有一個菩薩吊墜。”
夏潔反應了半晌,想起來,“之前是有,不過小姑出了那件事後他好像送給了小姑,後來小姑帶著那個吊墜自殺了。”
沈竹退到後麵的牆上,已經麻木的心臟又開始撕裂般的痛苦。
怪不得他去許願樹連願望都不許,怪不得第一次見麵的時候,他會那樣問。
怪不得他會說羨慕她和她奶奶的相處方式,會羨慕的她的生活。
原來他在那麼早的時候,就經曆過這麼多事情。
所有的事情,好像都有了答案,大家說他冷淡,說他沒有同情心。
不是的,他不是,他隻是真的不敢去愛了。
他費儘心思去愛的人,都陰差陽錯的因他離去。
夏潔看了眼還在反應中的小姑娘,遞給她一張卡。
“我不否認,他很愛你,可是愛你的代價實在太高,這次他為了你差點死掉,那下一次呢,沈竹不是我不善良,隻是你身上的危險因素太多,我真的害怕。”
“你也是姐姐,也有妹妹,應該理解我的顧慮吧。”
“之前我爸媽離婚的時候,我拋棄了他,現在長大,我隻想好好彌補他。”
“希望你能原諒我,現在你的奶奶生病,妹妹又小,我們家有錢,但也不能替你養家。”
“而且,前半輩子他已經受過這麼多苦了,以後我隻希望他可以順遂。”
“沈竹,你應該比我清楚,和你在一塊,他不會順遂。”
沒有像上次那樣拒絕,沈竹接過夏潔的銀行卡。
她忍住眼裡的濕潤,輕聲問,“我能最後去看看他嗎?”
天氣陰沉,病房裡也暗,濃濃消毒水味灌滿了沈竹整個鼻腔。
整個房間壓抑又沉悶。
陳耐早就被支開,夏潔關上門出去,給他們留下最後的告彆時光。
夏嶼光還在昏迷中,不過之前的氧氣管已經撤了,沈竹向前幾步,走到病床前麵。
她貪婪又不舍的直視他。
最後一次了,以後他就再也不屬於她了。
手顫抖著落在他的手腕處,那裡還帶著之前她送的生日禮物。
想想也可笑,明明幾天前,她還在下決心,不管怎樣,絕不分手。
可是現在,她要親手斬斷他們的所有關聯。
她俯身,像無數次他那樣,憐惜又克製的吻他蒼白的唇瓣。
“阿陳,我改注意了,不要再喜歡我了,去喜歡彆人吧。”
她嗓音沙啞,掛著笑,淚水卻落到他鼻梁上。
淚水滾燙,灼的睡夢中的人快要被驚醒。
沈竹手指拂過他的臉龐,桃花眼,高鼻梁,削薄的唇畔。一點一點劃過,然後印在心裡。
他是真的很好看,儘管現在臉色蒼白的有些嚇人,仍能讓沈竹心臟砰砰跳。
“你姐說的對,你都已經吃過這麼多苦了,就彆再跟著我受罪了。”
歸根到底,這句話才是她應下分手的最後緣由。
她想過無數個堅持和他在一起的理由,但都被“他受苦”三個字打敗。
明明是這麼好的一個人,沈竹不舍得看他一直處在黑暗中。
天空劃過幾聲悶雷。
“轟隆隆”幾聲震耳欲聾,割裂了原本就陰沉的天幕。
昏暗的天際,烏雲密布像是一張無情的網,把人困在裡麵。
沈竹起身離開,最後看他一眼,關上門。
夏潔站在在外麵等她,“好了嗎?”
沈竹點頭,想離去,似是又想到什麼,停下來看她。
“他胃不好,不愛吃外麵做的飯,喜歡吃親手做的,最好做西紅柿雞蛋麵,對胃好。”
“犯胃病的時候也不愛吃藥,得有人看著。”
她低著頭,竭力忍著,淚水卻還是像失重一樣掉下來。
“他表麵性格懶散,什麼都不過心,其實心裡及其孤獨缺愛,希望離開我以後,你們好好愛他。”
“還有這五十萬,我以後會還的,另外如果警察要找,我會配合。”
“希望你們以後好好愛他。”
替我好好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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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嶼光迷迷糊糊醒來,頭疼的想吐,他一用力,腹部鑽心般的疼痛,稍微一扯,渾身疼的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