悶多天的雨,終於落下,小區下麵砍棗樹的工程已經到了尾聲。
2014年春天的第一場雨似乎格外猛烈,閃電和雷聲不要命似的在天空張牙舞爪,蓄勢已久的雨水爭前恐後的傾瀉而下。
沈竹安撫好年年,打算去醫院守著,剛從單元樓出來,看到了站在外麵的夏嶼光。
沈竹打著傘和他隔了兩米左右的距離。
夏嶼光目光直勾勾的盯著她的眼睛,生怕注意不到她無意間流入的情感。
可是沒有,少女目光始終淡然地看向他,像是在說,“我真的放下了。”
兩人對立站著。
夏嶼光開口,“你還喜歡我嗎?”
他聲音沙啞,沒了平時那副散漫不驚的樣子,語氣中帶著點卑微。
雨嘩啦啦的越下越急,雨水順著雨傘的邊緣聚成一條線滑下,墜落到地下,融進泥土裡很快消失不見。
沈竹抬眼,就看到他被淋的渾身透,滴答滴答的雨水落在他的身上。
一下又一下,仿佛要把他吃掉。
幾天沒見,他頹廢了好多,黑色眼圈格外嚴重,上衣隻穿了一件白色衛衣,風一吹還能看到裡麵紗布的輪廓。
那是少年保護她證明。
“夏嶼光,我喜歡過你。”沈竹始終平靜。
她知道比起“從未喜歡”這句“喜歡過”更有殺傷力。
這就好比錯過比暗戀更遺憾。
夏嶼光懂了她的意思,喜歡過,僅僅也隻是喜歡過。
他看著撐著傘的少女,像是臨摹似的,一遍又一遍。最後敗下陣來,繃著的情緒潰不成軍,低聲祈求,“沈小歲,那你能不能再喜歡喜歡我。”
他認了,這段感情裡離不開,瘋狂依賴的人——
是他。
沈竹退後一步,握緊的拳頭已經出了血,平靜的情緒快要忍不下去,
他怎麼能這樣,他可是夏嶼光。
是那個寧可被退學都不會認錯的人,明明是是那樣驕傲又固執的人。
但這算什麼。
她記得他們沒在一起之前,夏嶼光曾經說過,“背叛的人不值得被愛。”
可是現在,她的少年放下了所有的驕傲,擊碎了所有的原則,卑微的挽留她。
不值得,為了她真的不值得。
沈竹忍住丟掉傘抱住他的衝動,纖長白皙的手指緊握著雨傘的把手,平靜的眸子壓抑住各種情緒,“夏嶼光,你知道的,我向來不回頭,不喜歡了就是不喜歡了。”
不是不回頭,是回不了頭,奶奶現在躺在病床上岌岌可危,一個八歲的妹妹還得需要她養。
這樣的她,怎麼敢奢求少年的愛。
他是該走花路的,他的前途是無可限量的。
不應該像現在這樣,被困在十八歲,被困在這最沒用的感情裡。
看著麵前依然固執盯著的她看的少年,沈竹閉了閉眼睛,真的快要裝不下去了。
她從小在黑暗中的泥濘裡偷生,唯一的一次幸運就是遇到了他。
沒人知道沈竹有多珍惜這段感情,她甚至想過以後,他們的以後,會結婚,還會有兩個孩子,也可能有一個。
但他們一定會幸福,夏嶼光一定不會像她爸那樣,她也會做一個儘心儘責的好母親。
可現在不行了,真的不行了,她要走的路是個沒有前途的路。
所以他們該散了,她的少年該去拚搏自己的未來了。
她不能再耽誤他了。
“夏嶼光,你走吧,彆回頭,我們好聚好散。”
她的聲音像把利刃,一刀一刀直戳心臟,夏嶼光第一次覺得無能為力。
雨水嘩啦啦的直下,順著額頭碎發隻逼眼睛,夏嶼光紅了眼眶,他向前幾步伸出手臂,卸下了所有偽裝和傲骨。
心臟疼得的幾乎不能呼吸。
他以前打架覺得最疼不過是腹部被插上一刀,可現在他的心臟像被什麼東西撐滿,逐漸爆開,疼得他想落淚。
疼得他刻骨銘心。
他用出了最後力氣,像個找不到家的孩子,卑微到了極致,“沈小歲,抱抱。”
沈竹逼著自己直視他。
沒太陽的雨天,壓抑的人快要死掉,她的少年為她破例了一次又一次。
“夏嶼光,我不愛你了,彆糾纏了,沒意思。”
沈竹向後退一步把自己退到最後的位置,說出的話如臘月冰棘。
少女的話一字一句進入夏嶼光耳朵,直擊靈魂。
夏嶼光顫著音,再做最後一次掙紮。
“確定嗎?”
他閉下眼睛心裡盤算,隻要沈竹說不,他就原諒她,原諒她喜歡彆人,也原諒她今天的這些話。
可下一秒女孩兒的聲音傳來,語氣堅定,字字浸骨,“確定,不回頭。”
不回頭,永遠不要回頭,夏嶼光你得朝前看,大步向前走。
你是夏嶼光啊,你本就生在光下。
坦坦蕩蕩,恣意張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