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到說錯話,任西樓也懵了,隻呆呆看向她。沈竹壓了壓情緒,讓自己看起來和平時無恙,“抱歉。”
扭過頭,沈竹忍了好多年的淚水全部暴發,腦子裡不斷回放任西樓說“夏嶼光”的模樣。
夏嶼光,夏嶼光,夏嶼光。
沈竹無數次想過如果他在,她會不會過得好一點。
最早的那幾年,她被餐廳老板騙,隻有五十塊錢和年年過一個月的時候,她是真的想不顧一切跑到寧沂和他解釋清楚,真的想拋棄所有顧慮趴在他懷裡好好哭一場。
可每次這樣的想法,轉瞬之間都會被他姐姐的話打敗。
她放棄了。
比起她幸福,她更希望,他平安。
後來她有了錢,又聽之前的朋友說,他高考考了六百大幾,上了西奇的一所警校,本科畢業後留校讀研,現在在寧沂定居。
沈竹曾在網上偷偷看過那個城市,那是一個比寧沂還往南方的城市,從褐同做飛機得一夜。
但也隻是偷偷,沈竹從未去看過他。
沒資格,更沒勇氣。
以前的舊事,高中沒畢業和研究生的差距,太多太多的事情橫隔在兩人之間,讓她不敢向前走一步。
他依舊是夏嶼光,隻是不再是她的夏嶼光。
那個滿心滿眼全是她的夏嶼光,到底是被她弄丟了。
前幾年周晚棠曾問她,“竹子你後悔嗎?”
沈竹咬著牙搖頭,不後悔,自己選的路,怎麼著也得走下去。
她早就釋懷了,隻是還在愛。
也不知是可悲還是可笑,她曾全心全意想要熬過十七八歲,而如今支撐著她活著的也是十七八歲那段像夢般的回憶。
手機鈴聲打斷了她的思路,沈竹看到來電人猶豫著劃了接通,“喂。”
“閨女,你爹沒錢了。”
沈竹竭力忍住不發火,“不是前幾天才給了你五萬嗎?”
沈濤吸了一口煙,“就五萬,老子一晚上輸沒了,而且老子還得養女人。”
“我真的沒錢了,你也知道年年剛上大學家裡哪兒都需要錢,並且我說過很多次了,我的錢絕對不許鄔冉花。”
沈濤被朋友逼著還錢簡直要瘋掉,“追你那留學生不是挺有錢嗎,你跟他睡不就什麼都有了。”
“還有鄔冉現在和我在一起,怎麼也算你長輩,你好好說話。”
沈竹氣的指尖都在抖,連手機都拿不穩,“你怎麼能說出來這種話。”
沈濤根本不覺得是什麼大事,不在乎道:“行了,彆裝了,你是我生的我還能不知道你?你高中那會兒談的小對象你倆什麼沒做。”
沈竹被氣的天暈地轉,眼前發黑,她摁了摁眉心努力讓自己保持鎮靜,“從現在開始你不要再給我打電話,我不會接了。”
沈濤是真不知道哪兒惹到她了,死丫頭長得像她媽就算了,連脾氣也像。
“年年去哪兒上大學了,哪個城市?”
沈竹瞳孔迅速收縮,話都不利索,“你…你要乾什麼?”
沈濤嘿嘿一笑,露出一嘴黃牙,“大女兒不管我,我當然得去找二女兒。”
沈竹幾近發狂,“你瘋了嗎,你把我的前途毀了,現在還想毀掉年年,我好不容易把她送出去,你為什麼這麼陰魂不散。”
沈濤也急了,“怎麼給他媽你老子說話,要是沒有我,能有你們嗎?”
“閨女孝順老子,天經地義。”
“沈竹,你現在不給我十萬,我就去找沈桐,你看著辦。”
話說完,沈濤掛了電話。
沈濤是在沈竹開花店那年刑滿釋放的,和其他父親不一樣,他出獄的一件事就是打聽到她的住處,找她要錢。
沈竹不給,他就用年年威脅。
剛開始時,一百兩百沈竹還能接受,可是後來不知道怎麼認識了鄔冉,要的錢也越來越多,幾千,幾萬,慢慢長成現在的十萬。
她也曾報過警,但根本沒用,她和沈濤無論怎樣也是父女,她有贍養他的義務。
沈竹覺得自己好累,她的生活好像總是這樣,每次都在她以為快熬出頭的時候給她一擊讓她看清現實。
晚上久違的做了一個夢,夢裡沈竹回到了一五年他們高考那年。
沈竹再次去了許願樹,依舊是那個老者。
她虔誠的接過許願條子,寫下願望,掛在了樹上。
她比較矮,掛了好多次也掛不上去,也不知怎的,前幾天被扣工資,被侮辱都沒紅一下眼眶的人,在那一刻泣不成聲。
再後來她以一個第三者的視角看到那個許願條子在她離開的下一秒被風刮向了遠方。
她費勁的掙紮想把袋子掛上去,可是沒用她根本碰不到,她隻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掛的許願帶落到地上被無數人踩踏。
她拚命的拉住每一個路過的人求他們幫自己掛上去,可沒人能看到她。
“不要,不要。”沈竹突然睜眼,猛的直起身,心臟還處在夢裡的焦急擔心中快速收縮。
緩了好一會兒,沈竹才從床上下來。
她捂著心臟想夢裡的事情,那已經是好幾年的事了,甚至她已經忘了當年許的願望是是什麼。
大概和夏嶼光有關。
手機上沈濤發了無數條消息,沈竹沒回。
旁邊是她前幾天背著年年去三院查出來的重度抑鬱症診斷書。
家裡不算有錢,但比起高中那會兒,沈竹現在已經可以騰出錢來給自己治病了。
明天是她的第一次治療。